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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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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员的理由,但因为严世蕃的覆雨翻云,竟然要将王忬问成死罪。

王世贞闻言当场昏厥,醒来后,他弃职离青,星夜赶往京城,抛却一切自尊与尊严,在严父的门口长跪数日,磕头求饶,痛哭流涕,请求饶父亲一命。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未到绝望时……

王世贞可是有身份的人,虽然官职不高,但他文坛盟主的地位,可不是自封的,那是所有共人公认的。

现在让他这么跪下去,严嵩感觉影响太坏了,后果也很严重,便命人把王世贞扶进来,宽慰他几句,表示此事一笔勾销,他父亲不会有事了。

但王世贞一走,严世蕃便对严嵩道:“父亲想学夏贵溪吗?”严嵩猛然想起当年他们父子走投无路时,便曾跪在夏言面前,哭着哀求,最终换得夏首辅心软,放了他们一马。但做好人的结果是什么?就是押赴西市,身首异处。

严嵩打个激灵,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弄去吧,我彻底不管了。”

王世贞回去后,等啊等,等了很久也没等来父亲出狱的消息,却等来了刑部的同年暗中送信,说严阁老数次施压下来,要他们立刻结案,判处王忬死刑。

王世贞闻言呆若木鸡,他来不及憎恨严家父子的出尔反尔,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救出父亲,但时至今日,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无计可施之下,他与弟弟毅然决然的来到西苑门前,跪在朝臣门进宫的便道上,给每一个进去的人不停磕头,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却依然叩拜不止,哀求他们能施以援手,向严阁老说情,放了他们的父亲。

这一幕,就是铁人看了也会流泪——堂堂王凤洲,神仙般的人物,今日却把自己的自尊拿出了,任由人践踏,这比杀了他都要痛苦。

无数人都看不下去,却没人敢上前跟他说话,因为王世贞的教训就在眼前,没人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那些穿绯袍的大员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却也不敢驻足停留,只能心中暗叹一声,便快步走进宫门中去……

沈默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拨开众人,便要上前将王世贞扶起来……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零一章 敢为天下先

西苑门前,王世贞跪哭在地上,乞求着上朝的大人们,谁能施以援手,然而人们畏惧严党的淫威,除了报以同情的目光,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沈默向前两步,却被身后的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回头一看,是吴兑和孙铤,两人一起对他暗暗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始终无人回应,王世贞终于扯掉了最后一丝尊严,他猛的抬起手来,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只听“啪”地一声,让所有人的脸上都火辣辣的,仿佛这一已掌是抽在自己脸上一般。

右手打完自己,王世贞并不停下,又甩左手猛打自己左面颊,然后双手交替,不停的用力扇自己耳光……就像一头绝望的野兽,用自残的方式,抗拒着注定的命运。

他的面颊很快红肿起来,口中呼号着大叫道:“请发发善心吧……救救我爹吧……” 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落泪。

他的弟弟也跟着打起自己来,场面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大家偏过头去,不敢看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沈默无法再看下去了,他当然知道此时去搭理王世贞,必然惹来严党的不快,但王世贞曾经帮自己营救老师沈炼,对他是有恩情的。现在就算自己帮不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然还能算个人吗?

想到这,他硬掰开身后两人的手,从他俩的拉扯中挣脱出来,大步走到王世贞身边,伸手想把他拉起来。

众人的目光移到沈默身上,还未来得及看清他是谁,便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拙言,还愣着干嘛?快把凤洲扶起来?”

沈默的动作稍一错愕,抬头便看到内阁次辅徐阶站在道中央,正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训诫之色。

电光火石间,沈默明白了徐阶的意思,点点头道:“是。” 便重新伸手,扶住王世贞的肩膀道:“凤洲兄,我们还是起来,大家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王世贞抬头一看,也是一愣,过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几年前相识过的沈默,他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听到次辅大人下令了,别的官员也凑了过来,一起半扶半拉着,将王世贞兄弟带到一边去,沈默也想跟着过去,却被徐阶叫住道:“今天你要觐见,还不跟我进宫。”

沈默犹豫一下,终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看一眼被众人围着的王世贞,他深吸口气,跟着徐阁老进了西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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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西苑,人陡然少起来,徐阶略略放慢脚步,看他一眼轻声道:“怎么去地方上磨练几年,也当过封疆大吏,反而不如当初在内阁时沉稳了呢。”

沈默苦笑一声道:“阁老教训得是,我就是这样,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百般忍耐都没问题,可就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我看你这话不可信。”徐阶轻哼一声道:“你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勋,却被不公正对待,心里憋着气,所以才屡屡做些出格的举动,发泄一下,对不对?”

沈默心说还真不是,但他不会否认的……既然徐阶先入为主,也省得自己解释为阳明公立祠的事儿了。

见他沉默不语,徐阶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叹口气道:“还是太年轻了,受了点挫折便自暴自弃,这样下去怎么成大器?”说着看他一眼道:““今天陛下要单独召见你,你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恩师教训的是,学生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收敛起来。”

“但愿如此。”徐阶颔首道,说话间到了玉熙宫的值房中,两人便噤声而入,此时里面已经到了吏部尚书吴鹏、户部尚书方钝、刑部左侍郎何宾、大理卿万采等人,见到徐阁老进来,纷纷起身施礼,徐阶朝他们客客气气的还礼,便坐在第二把交椅上。

沈默朝诸位大人施礼后,则站在徐阶身后,起先倒也无事,但不一会儿又一位老熟人赵贞吉,风风火火的进来,大声道:“我今天来晚了,只听说西苑门前发生的那件事儿,现在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这回事儿?”

屋里人知道他的火爆脾气,都点点头,却没人敢搭腔,唯恐被口水喷到。

赵贞吉登时怒气冲天道:“你们的心还是肉长的吗?王凤洲都那样了,你们还能视而不见,径直进来吗?”这下好了,把所有人一起给喷了。

大伙都不吱声,不想给“赵疯狗”咬到,把赵贞吉给气得,一把揪住万采道:“你是大理寺卿,给官员定罪是你的职责,你倒说说,王思质的死罪何在?”思质是王忬的号。

万采使劲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无奈苦笑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何大人还有周大人并诸位堂官商议之后,报内阁批复才信……”

“你少给我在这打官腔。”赵贞吉怒道,“我不是要问你最后定什么罪,我问的是,他够不够死罪?!”

“你放手,放开手再说!” 万采不是被抓急丁,而是被他逼急了,这话怎么能回答呢,无论怎么说,都是麻烦一万啊。

好在徐阶为他解了围,淡淡道,“大洲,放开万大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徐老师的话不能不听,赵贞吉只好放开手,愤愤道,“你们杀了杨继盛,现在又要杀王忬,将来还会杀王世贞,我看你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道,“赵大洲,你说谁必自毙?!”

赵贞吉霍然回首,便见身穿尚书服饰的严世蕃,扶着苍老的严阁老,缓缓进了值房。

众人赶紧起身,向严阁老施礼。严世蕃哼一声,将老父扶到头把交椅上坐下,站在一边怒视着赵贞吉道,“赵大洲,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是谁要自毙?!”

面对着严世蕃凌厉的眼神,赵贞言不由想起此人的赫赫凶名,咽一口吐沫道,“没说谁。”

“哼……” 严世藩又重重哼一声,目光扫过屋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赵贞吉的身上,冷声道,“都是四老五十的人了,嘴上该有个把门的,谁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撕烂了他的嘴!”

屋里的气氛登时凝滞下来,沈默料想到严世蕃会很狂,却没想到这家伙已经狂得没边了。

再看严嵩,仿佛巳经睡着了一般,任由儿子在那肆无忌惮的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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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滞了很长时间,才有内监过来道,“严阁老、徐阁老,还有万大人、方大人,陛下召见。”五人便匆匆跟他出去……严嵩当然还是由严世蕃扶着。

待他们一走,屋里的气氛登时一松,众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偷偷的望向被气了个灰头土脸的赵贞吉,只见赵老夫子面色铁青,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指甲都发白了还不自知。

沈默同情的看看赵贞吉,心中暗叹一声,他一点也不觉着,赵老大子有什么丢人的,至少他还敢说还有正义感,只是实在没有能力,跟严世蕃对着干罢了,想到这,昔日对赵贞吉的愤恨,竟不由化为了乌有……”

他正想着心事,边上人吏部尚书吴鹏开腔道,“沈默,你明明是四品官员,为何服蓝色啊?”

沈默赶紧转过身来,抱拳道:“回太宰的话,下官已经从右佥都御史转为司经局洗马了……”

吴鹏微微皱眉道:“我记得你还是佥都御史,只是不再巡抚苏松,没有降你的品级吧?”

“哦,下官正是拿不准,所以才穿蓝袍。”沈默笑一声道:“现在有了太宰大人的认可,回去换回来便是。”

吴鹏看看他,没有再说话。

等待了很长时间,看影子打开辰时末了,才有内监过来道,沈默沈大人,陛下召见。”

沈默赶紧跟着出去,急匆匆走到玉熙宫中,进去后里面还是老样子——大夏天的关门闭户,丝毫不透风,一进去便已经一脑门子白毛汗,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沈默跪在堂中,高呼万岁,许久才有个淡然的声音道:“抬起头来吧。”

沈默一抬头,只见正前方的须弥座上空无一人,倒把座后一幅素白的中堂凸显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瘦金楷书的大字曰:“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这是嘉靖皇帝的御笔,沈默原先便见过,只是此刻见了未免有些胆战心惊。

两侧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约有两丈,左边两柱间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右边两柱间也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案上都堆满了账册文书、八行空笺和笔砚。奇怪的是两条长案后都没有座椅,唯有右边长案的上首有一个绣墩。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忍不住斜眼偷瞧,只见一双软底的黑布鞋,从帷幔后转出来,淡淡道,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

沈默赶紧答道:“回陛下,自从嘉靖三十五年九月二十六,就下对微臣谆谆教导后,便再未曾瞻仰圣颜,至今已经有四年零八个月了。”

“难得你记得清楚。”嘉靖帝呵呵一笑道:“起来吧。”

“是。”沈默赶紧爬起来,这才看到嘉靖皇帝穿着厚厚的九龙暗花松江布袍……也不怕捂出痱子来。面容与几年前一般清矍,只是更加消瘦了。

沈默脸上露出了不自禁的笑容,这让嘉靖帝很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笑什么?”

沈默眼圈一红,赶紧擦眼角道,微臣自分别后,日思夜想陛下的音容笑貌,而今见到陛下龙马精神,更胜往昔,微臣……微臣是喜不自胜啊。”说着还真的流下泪来。

嘉靖帝纵使久经考验,却也被沈默这马屁熏得晕晕乎乎,一时间有些感慨道:“联没有变,你也没有变,甚好,甚好。” 说着一指御阶下的锦墩道,“坐吧。”

“臣不敢。”沈默知道,群臣中,只有严嵩和方钝有座,徐阁老都只有站着的份儿……当然,他的消息过时了,从去岁元月起,人家徐阁老也正是加入有座一族了,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让你坐你就坐。”嘉靖帝挥挥手,坐在须弥座上,呵呵笑道:“今日不是述职,也不是朝见,坐一坐不代表什么的。”

沈默只好挨半边屁股正襟危坐道:“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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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马屁确实是缓冲气氛的良药,但有些时候,该来的还是会来,挡也挡不住。

只听嘉靖仰着头道,“你是朕钦点的丙辰状元,又是亘古未有的连中六元,所以朕才会命人在国子监的丙辰进士题名碑旁,又立了一块碑,你还记得上面写的什么?”

“臣至死不忘,” 沈默微微激动道:“陛下写的是:“国朝二百载,文运风云壮。休言六首无,朕有状元沈。” ”

“朕有状元沈……”  嘉靖帝缓缓点头道:“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每一个进士都可称为天子门生,但在朕的心里,你才是真正的得意门生,明白吗?”

沈默赶紧一脸感激涕零的跪下,道,“臣惶恐……”

“你确实应该惶恐……” 嘉靖帝道:“有道是严师出高徒,朕对你的期望高,要求就要严格点,不论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兢兢业业才对,知道吗?”

“臣谨记。” 沈默赶紧应道,心中却叫苦不迭,面对着强权的帝王,自己实在是太弱势了,人家几句惠而不费的空话,自己就得任劳任怨,挤奶耕地吃草,像老黄牛一样。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 嘉靖下巴微扬道:“当年,朕把你放到江南去历练历练。现在历练得怎么样了?”

戏肉来了,沈默暗暗紧张了,思索一会儿,才答道:“回陛下,微臣懵懵懂懂,摸着石头过河,许多事情不得不做,身边又没有人可请教,只能硬着头皮办了一些事儿,可时日尚短,也不敢说哪件是对,哪件是错……” 他之所以姿态放的如此之底,就是为了万一责问的时候,好推卸责任。

果然让嘉靖帝的后招一下无从释放,憋气半天,只好另起话头道:“不知道是对是错,就敢瞎做?”

沈默赶紧起身,又要下跪,却听嘉靖帝道:“站着回话!” 他只好站住,又听皇帝道:“抬起头来!”

沈默又抬起头,一脸惶恐的望着皇帝,只见嘉靖帝狭长的双目闪着幽幽的光,面无表情看着他道:“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朕这个老师还真是失职啊。” 说着目光向后一瞥道,“你看到一行什么字?”

“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沈默轻声道。

“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嘉靖帝重复一遍,沉声道:“慈,俭,不敢为天下先就是对,不慈、不俭、敢为天下先就是错!”

沈默闻言一下跪在地上,汗湿衣襟,俯身不起。

嘉靖冷冰冰的望着他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沈默猛然抬起了头,沉声道“回皇上!臣知道,臣为了天下先!”

“什么天下先?” 嘉靖的面色稍稍缓和道。

“开放海禁为第一先;招安徐海为第二先……修建阳明祠为第三先。” 沈默毫不吞吞吐吐道。

“知道就好!”嘉靖帝深深皱眉道,“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前两件事朕念你别无他法,也不说什么,可这第三桩……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吗?”

“臣……”沈默不胜惶恐道:“臣在苏州时,身边之人尽是王学门人,被他们整日游说,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真的吗?,嘉靖帝审视着沈默道:“背后无人指使吗?”

“绝对没有!”沈默矢口否认道:“臣年少鲁钝,蒙陛下不弃,委以封疆重任。但既任封疆,则臣一切所为,就只听陛下的,谁也指使不了我。” 说着满脸羞愧道:“此次被人愚弄,惹了这么大事,微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请求致仕。”

“致仕?” 嘉靖帝的面色一下怪异起来。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零二章 不爱红袍爱蓝袍

《尚书大传。略说》:“大夫七十而致仕,老于乡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所以自秦汉至今“致仕”便作为官员的退休制度固定下来,而七十岁,也成为法定的退休年龄,当然如果身体不好,也可以早点“乞骸骨”。

不过无论如何,都没有二十五六岁,便要求致仕的,见沈默一本正经的样子,嘉靖帝反倒被逗乐了,笑骂一声道:“少在这拿乔作怪,怎么,觉着委屈了?”

“臣不敢。”沈默摇头道,“臣真是觉着羞愧,臣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确实不堪大用,看来陛下把我召回,实在是太英明了。”

“是吗?”嘉靖帝似笑非笑道:“本来把你……召回,是因为方钝年事已高,不堪户部重任了,他向朕几次举荐,希望能带你两年,然后你就接他的班……”说着叹口气道,“朕原也有这番打算,但现在听你一说,朕倒有些踌躇了。”

听到嘉靖这个说法,沈默不由血往上涌,心跳不由加速,但一瞬间他又冷静下来……眼见严党的猖狂已经无以复加,简直到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地步。此时在地方当官还好说,可进京城后,若是立于朝堂,那就难免面临到站队问题,你说是投靠严党呢,还是依托徐党呢?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

投严党,自然可保一时太平,别说户部侍郎,就是户部尚书也做得,可遍数五百年来的权臣,死后不遭清算的,似乎还没生出来,所以沈默敢肯定,严嵩一归西,就是严党的末日了。

所以从长远看,还是乖乖跟着徐老师,一起低调装孙子的好……徐阁老已经用他二十年如一日的表现,证明自己有乌龟样的忍功,蟑螂一样的生命力,完全可以在严党的淫威下活下来。沈默甚至觉着,这位徐老师是在稳坐钓鱼台……现在所有可能接替严嵩的竞争者,都被严党给铲除掉了,他也就成了唯一可能的接替者,没有之一,安全无比。

所以沈默觉着,等到天亮了,解放了,就算论功行赏时没有自己的一份儿,但好歹有师生名分,到时候日子定然会好很多。当然,如果他不是严阁老的高寿给了他希望,他也不会采取如此消极的应对……

在激流中懂得缓一缓,才是真正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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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定主意,沈默叩首道:“能得陛下和方部堂看重,臣感激涕零,但臣发自肺腑觉着,自己还太毛躁,太浅薄、太幼稚,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

“哦……”嘉靖帝见他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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