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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交个底吧,太岳兄,在我看来,当今的局势,七分在人,三分在己。就是咱们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如果那个人熬不住,一切也都是枉然。”
“你是说,蓝道行?”张居正轻声问道。
沈默点点头,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闪即逝道:“是啊,关键就在蓝道行,看他能不能挺得住了。”说这句话时。他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攥得无比的紧。手掌都要被指甲刺破了……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七二章 东厂诏狱
在北京城东安门内,有一处青砖灰瓦的普通衙门,其貌不扬。里面的布置与普通衙门稍有不同,正厅边上的庙里,不是供着城隍,而是武穆岳飞的雕像。在西侧的祠堂前还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加上岳飞的雕像,让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到了什么模范单位了呢。
但当你走进西侧的祠堂里,仔细端详那供奉着的十几个檀木牌位上的名字,便会发现这些“先人”,都有个一模一样的头衔——“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某某”,简称就是提督东厂太监!
不错,这正是历届东厂厂主的牌位,全都供奉在这祠堂内享受珍藏,那这个衙门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辑事厂,简称东厂。
这地方可是老北京止小儿夜啼的良方,只要对不听话的孩子喝一声:“再哭,让番子把你抓去!”便能把孩子立刻吓得没了声儿。许多北京人就是听着这个衙门的恐怖故事长起来的,其实在很多年轻人的记忆里,东厂番子的凶猛,只是个老人口中的传说罢了。在他们看来,东厂只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分舵,跟陆太保麾下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比起来,那些后娘养的东厂番子,实在是不够屌。
但是现在。东厂的现任督公陈洪,决意重振东辑事厂的威风,在他的号令下,懒散许久的番子们抖擞精神,迎接重见天日后的第一仗!
正午时分,陈洪从宫里出来,来到自己的小王国里。他的弟弟陈湖,也带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并子丑寅卯十二颗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在院子里跪迎厂公大驾光临。
陈洪端足了架势。挺胸腆肚的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才淡淡道:“都忙去吧……”又对胞弟道:“你跟着就行。”
陈湖闻言凑上来,笑逐颜开道:“哥……”
“嗯?”陈洪斜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道。
“哦,不。我该死。”陈洪轻轻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笑道:“那个厂公,您老今儿来有何贵干?”虽然陈洪是东厂的头头,但他的根基却在司礼监,在皇帝身边。所以大多数时间,陈洪得在宫里侍奉皇帝,这里都是由他弟弟看着。
“看看那个人……”陈洪垂下眼皮道:“陛下又问了。严东楼也催得紧,你们问出什么了吗?”说着话,兄弟俩到了后院,守备森严的大牢前,这就是东厂的诏狱。天子之令为诏,系囚之地为狱,所以诏狱便是关押皇帝下令逮捕的犯人的地方。原先只有锦衣卫诏狱,但后来东厂势大,觉着每每有犯人还得解往锦衣卫,着实麻烦,便自己也建了个用着方便。
那锦衣卫诏狱。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正常,除了守备森严点、围墙高一点,与寻常监狱别无二致。但这东厂的诏狱不愧是太监的地盘,从里到外透着骨子邪性劲儿。
这座大牢没有安通道,只有唯一个入口,四周围墙将近三丈高,用方正的青石垒成,底部最厚处竟有一丈,上面机关密布,触者即死。从大门进去。要连续通过三道闸关,每一道中都藏着数千斤、乃至上万斤的断龙石。一旦有事,马上落下,闯入者就只有拆墙了。
“什么叫固若金汤?这就是钢浇铁铸的!,所以即使现在东厂番子的水准下滑的厉害,陈洪也不担心有人会打里面犯人的主意。
穿过三道闸门,进去黑黢黢、阴森森,散发着浓浓腐臭味、淡淡血腥味的牢房,陈洪赶紧用丝帕捂住鼻子,这种鬼地方,每来一次回去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进来的。便硬着头皮。让陈湖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这诏狱分上下两层。上层住的是使了钱的犯人,好歹能透风、且正午时有些许阳光射入,下层住的是没给钱的犯人,整天整天的空气不流通,见不到阳光,里面的环境极其恶劣,关在里面的犯人。有些只是犯了小罪,只因没能行贿狱卒,便被关在下层。一茬茬死去。反倒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阎王不收。竟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只听陈湖小声提醒道:“这里的犯人心性古怪,您老要留心脚下。”说着让四个膀大腰圆的狱卒。将陈洪紧紧围在中间,护着他走到地牢尽头。
陈湖将灯笼挂在灯台上。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一个铁环,将其按某种顺序左右转了转。便听到“卡拉卡拉……”的声音。只见面前的砖墙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甭道来,这里是密牢,用来关押审讯钦犯、要犯和死刑重犯,被戏称为“第十九层地狱”。
陈湖取下灯笼,往甭道里一照,只见一座粗铁浇筑的栅栏门横在眼前,门后站着两个持刀的狱卒。嘶声对外面人道:“验牌!”
陈湖存心让陈洪看看自己的号令森严,所以很配合的拿出腰牌,递了进去,里面人验看之后,惊呼一声道:“二珰头!”赶紧把栅门打开,恭敬的递回腰牌。
沿着密牢的石廊走到尽头,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关押蓝道行的牢房。
陈湖命人点起了一排火把,牢房内登时亮如白昼,陈洪一看蓝道行,不由乐了,对陈湖赞许的点点头道:“干的不错!”在诏狱里,刑讯逼供乃合法之举,经过千百年的积累,早已经变成极为科学的技术,可以随心运用。想让犯人遭什么程度的罪。都是上面一句话的事儿。
若是上面下令“问问”那就是不用刑,若是“打着问”,就是用刑但不伤人,再往里“着实打着问”,就一定会被打着筋骨,落下残疾了;至于最重者,叫作“好生着实打着问”,摊上这句话的,至今还没有活着离开过诏狱的。
蓝道行这次因为陆炳之死入狱。陈洪得了严世蕃的主意。要尽快撬开他的嘴巴。但唯恐嘉靖哪天心血来潮,想要见见蓝神仙,所以还不敢严刑拷打。陈洪便将困难告诉陈湖,命他去想办法。
现在到场一看,陈洪不由感叹。刑讯逼供果然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啊!只见蓝道行身上的杏黄道袍已经被除去,仅穿着白纱中单,站在个为其量身定做的小木笼里。那木笼的尺寸恰与他同高同宽,内力四面攒满细小锋利的长钉,只要蓝道行身体微动,铁钉就刺入肌肤,不得不如泥塑一般站着,这对人的体力和身心,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和摧残。陈湖说,用此刑,不出两天,必招无疑。
从蓝道行被抓。关进诏狱来,已经过去三天了,陈湖说再不审问,可能犯人就要非疯即死了。所以陈洪赶紧来了,一看蓝神仙果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身上的雪自己单,也开起了丛丛梅花,那是被针扎的”
陈洪以一种猫戏耗子的表情审视着蓝道行道:“你不是龙虎山的,你是崂山出来的。
蓝道行的体力竭尽。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听陈洪戏谑道:“听说崂山道士会穿墙术,你怎么不穿墙走了啊?”引得陈湖和狱卒们一阵哈哈大笑。
但蓝道行还是抬头,弄得陈洪老大没面子,陈湖见状大怒,走过去,踢一脚笼子,便让那四角被铁链栓住的笼子踢得晃动起来。蓝道行虚弱的身子,也跟着一晃,便被十几根钉子扎在背上,痛得他大喊大叫,浑身发抖。
但蓝道行还是没抬头,弄得陈洪老大没面子,陈湖见状大怒,走过去,踢一脚笼子,便让那四角被铁链拴住的笼子踢得晃动起来,蓝道行虚弱的身子,也跟着一晃,便被十几根钉子扎在背上,痛得他大喊大叫,浑身发抖。
蓝道行这下抬起头来,双目喷火的望着陈洪道:“陈公公,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如此对我?”
陈洪闻言先是冷笑一声,旋即又换了副温和的表情道:“你我兄弟一场,看着蓝兄你如此遭遇,咱家心里也不好过,无奈国法如天,皇上要知道,你背后的黑手是谁,只要你招出来。就立刻可以重获自由。如何?”
“什么背后黑手?”蓝道行缓缓摇头道:“都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哼。别想跟我打马虎眼!”陈洪马上表情一变道:“我告诉你蓝道行,你勾结全真教的妖道,炼制毒药,意图谋害皇帝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仅凭这一条,就能把你千刀万剐了!”
“我冤枉,我冤枉啊!”蓝道行大声道:“丹药练出来后。四个试药太监已经用过,到现在还安好无恙,可见那丹是没问题的!”
陈洪闻言面上浮现一股戾气。丘机子他们也是一口咬定,丹药绝对没问题,每一种配方都是精挑细选。绝对的滋补佳品、无毒无副作用,根本不可能吃死人!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方向,烦躁的挥挥手道:“嘴巴太硬了!”
陈湖便狠狠道:“给他点厉害尝尝!”立刻就有人提了一桶浓盐水,兜头浇到蓝道行身上,他浑身已经遍布细小的伤口,被盐水一霎,痛得他如野兽般嚎叫起来。身子也不自主的扭动着,又碰到内壁的钉子,那疼痛无法忍受,却又没法昏过去,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发出持续的嚎叫声,凄厉可怕。令闻者变色。怪不得刑讯场所要设在地下。
陈洪却觉着很享受,大抵这种不健全的家伙,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些变态,在常人看来惨不忍睹的事情,他却觉着无比刺激,浑身都洋溢着暴虐的快感,兴奋的满脸通红,道:“用刑,用刑,继续!”
那边的陈湖却停了手,小声道:“厂公,这得有个度。不然人不死掉也要疯掉了。”
陈洪顿感扫兴又看了一会儿,才下令道:“听你们的。”
“把他放出来吧。”陈湖下令道。
狱卒一按机关,笼子应声而起,蓝道行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陈湖命人将他用冷水泼醒了。足足一刻钟,蓝道行才渐渐恢复了神志,浑身打摆子似的抽搐着,整个都成了血人。
还怕老哥没法交代,陈湖道:“您别看现在样子可怕,洗吧洗吧干净了。看不出伤口来。”
“屁看不出来!”陈洪烦躁的低吼道:“要是不尽快把他的嘴巴撬开。我们都得完蛋!”
“不至于吧?”陈湖吃惊道:“不过是审个案子而已。”
“你懂个屁!”陈洪的目光中透着深重的恐惧道:“徐阶发动百官。说此案涉及朝廷重臣,要求三法司公审此案!因为事涉宫闱,陛下不想让外臣插手,但如果我们这里拖的久了。难免会失去耐心,交给外廷查办此案!”让陈洪始料不及的是,这次百官异常齐心。尤其是那些科道言官。完全不分派别的上书。要求将案件移交给外廷,并限制东厂进一步抓人。
陈洪很显然低估了百官对特务政治的反感和恐惧!作为一种法外之刑。诏狱的存在严重破坏了国家的法制体统。虽然历代都有诏狱,但像明朝这样,建立厂卫特务这种常设机构而存在的,是绝无二例的。
事实上,华夏上千年来的政治体制,便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皇帝虽然理论上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但因为有相权的制衡,实际上无法随心所欲,除了极特殊的情况。是不会轻易破坏国家的司法体系使国家的政治稳定得以维持。
但国朝的弊端始自太祖,朱元璋虽英明神武、但终究是历朝历代文化素质最低的开国皇帝,不懂得政治是一场均衡的游戏,而一味的要求独裁、要求专制,所以他废除了相权、开创了特务政治,要努力建成一个极度的中央集权。或者说是皇帝集权。
如果说你光管个村子那么大的地方,那么独裁就独裁吧,但大明疆域万里,人口兆亿,皇帝一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管得过来,所以独裁是不可能实现的,辅助君权的相权必然死灰复燃,只不过换了另一个面孔——内阁大学士而已。
但对士大夫们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无论形式上有多么强有力的内阁,有多少敢揭龙鳞的铁骨直臣,只要有超越规则的厂卫特务存在。一旦皇帝动怒,一切制约统统化为乌有。大臣们的安全根本不能的到保障!又何谈共治天下?
而且当大特务权倾朝野的时候,厂卫机构往往会演变成狗私枉法。滥用私刑的人间魔窟,不顺从的大臣、富有的士绅被诬陷、被逮捕、被敲诈、被虐杀,这个魔鬼一旦放出,将会变得阴风怒号、人人自危、甚至生不如死!
纪纲、王振、刘谨等人的传说仍在江湖,官员们绝对不能忍受特务的势力重新威胁朝堂。只要想一想,自己将会被那些变态的家伙严密监视、无端逮捕、残酷折磨,官员们便如芒在背、寝食不安,尤其是那些大嘴巴的言官们,死也不愿看到东厂复兴的那一天。
不管你是哪个阵营、什么立场,只要你是大明朝的官员,那这种特务政治便会威胁到你的根本利益。所以官员们罕见的齐心协力,一起上书。希望将刚刚冒头的东厂。重新打回棺材里去。
如果这桩案子,最后移送到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按照司法程序审讯。将不但不能按照陈洪等人的意愿进行操作,而且极有可能真相大白。引起人神共愤!
而在诏狱之中,则生杀予夺,皆由已出,所以陈洪绝不能让案子拖久了。他要速速结案!
想到这,他换上一副笑面孔道:“蓝道兄,只要你能按我的意思说。我就给你自由,今晚就把你送出京城如何?”
蓝道行嘴唇翕动几下,仿佛在说什么。陈洪蹲下凑近了,却冷不防被他狠狠啐一口,喷得满脸血污道:“当我三岁孩子呢!”
“给我用刑!用刑”。诏狱地下传来陈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有什么招数全用出来,打死了算我的!”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七三章 抉择
从沈默那里回来,张居正便去见徐阶,将他的话转述给徐阁老,当徐阶听到本能置身事外、不趟这浑水的沈默,竟毫不犹豫的愿为自己赴汤蹈火时,许久许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拙言不怪我了吗?”
“我问过他这个问题,”张居正正色道:“他对我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无不是的老师。不管老师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为了做学生的好,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都改不了这个事实。”说着一脸感动道:“老师,拙言说,为报师恩,他愿与那些人周旋到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言到此处,泪水氤氲了自己做的双目,他颤声道:“老师。古人云“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在这种危急时刻,拙言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老师,您不觉着,应该重新认识他吗?”
听了张居正的话,徐阶此生第一次,觉着自己错了。如果是平时,沈默说这些。他只会觉着是花言巧语,不足为信。但就像太岳所言“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这种危难之际,最体现一个人本质的东西,沈默能义无反顾的挺身相助,事实胜于雄辩的证明了,他是真正的忠义之士!
“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徐阶心中暗叹一声道:“看来我是真的错了。”便缓缓颔首道:“过去的种种,是老夫偏颇了,你可以转告拙言。从今往后,老夫不会了。”
“老师,这话您应该亲口告诉他,”张居正笑道:“我想拙言听到会更高兴的。”
“呵呵,也是……。”徐阶点点头道:“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太好了!”张居正笑道:“终于不用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哈哈。你啊……”徐阶无奈的摇头笑笑道:“好了,说正事儿吧。拙言要老夫做什么”
“还是上次的事儿,”张居正道:“他要求您安排人上书,弹劾严党分子。所不同的是,上次是为他分散火力,这次是为老师您分散。”
“这又何必呢?”徐阶摇头道:“这种上书几乎没有胜算,等待上书者的,多半将是撤职、流放、甚至是杀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见这种牺牲……”他无法忘记自己的学生杨继盛,那场惨剧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着实不愿再重演了。其实他上次对沈默的食言,也不全是因为想过河拆桥。
“拙言的原话是,天下诸多恶行,陛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党争。”张居正沉声道:“当然,前提是牺牲几个与您有明显关系的官员,这样在皇上那里,必将以为党争再起,如此一来,接下来所有对您的攻击,全都会被陛下划入党争范畴,才会对此不予重视,让我们逃过这一劫。”
徐阶默不作声的听着,迟迟没有表态,张居正继续劝道:“这不只是拙言的意思,学生也这样认为——如今我们已被逼到墙角,想要毫发无伤已是不可能了。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招数,须的以自曝求自保!”说着提高声调道:“老师,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吧!学生甘为马前卒!”
徐府。书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闪烁着火光的炭盆中,不时发出噼啪的木炭烧裂声。
徐阶的双手一直罩在炭盆上,他是老人,又是南方人,十分的怕冷。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在闪烁的火光中晦明晦暗,许久才轻声问道:“上次让你找吴时来、董传策他们几个,但老夫又没交代什么,便把他们撵回去了。他们事后什么反应?”
“哦,他们都说,阁老肯定是有重任交托。”张居正拿个铁夹子,不时将一段段的木炭送入炭盆中,口中轻声道:“但您最后什么也没说,这对他们打击很大,都说阁老对他们不放心。所以才又改主意了。”说着看徐阶一眼道:“他们都很难过,希望能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代价太大了……”徐阶摇摇头道:“万一要是连命都保不住了,我们怎么去面对他们的亲人父母?”
“这是他们的血书。”张居正从怀里,小心掏出一个信封道:“老师请过目。”
“哦……”徐阶双手接过来,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平之后,便见十六个大字道:“不为私怨、只为义愤、求仁得仁。望公成全!”
“不为私怨。求仁得仁……”徐阶有些失神道:“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你最近去见他们了吗?”
“是上个月。”张居正道:“其实早写好给我了。但我感觉时机不对,便一直没有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