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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在床边的方兰生双手托着双颊，看着还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没有动静的慕容白，有些纳闷的自言自语，“不是说伤已经处理好没事了么，怎么到现在还不醒。”突然语气加重了起来，有些恼怒，“该不会是那个庸医不会医乱说的吧？！今天再不醒看本少爷我不去砸了他的招牌！”
慕容白一听这话，终于是安逸不下来了，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上方是方兰生放大得毛孔都可见的脸，看他醒过来了眨了眨那双透亮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醒了啊，你、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大概看他的样子有些有趣，难得的调侃道：“你希望我误会什么？”
方家少爷意外的被梗住了，看慕容白要起来赶忙上前一边搭把手一边道，“反正你没事了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流那个血简直吓死人了。”
“这里是哪里？”慕容白不动声明的环顾了四周问道。
“这里是我家啊！”
果然。
“小师傅你看你受那么重的伤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方便，而且你这次是因为救我才伤成这样的，我方兰生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呢，你就放心的在我家住下来养伤，我保证啊不仅把你的伤养好，还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兰生生说得一脸的真诚，内心再贼兮兮的偷偷加了一句，“还顺道可以教我法术。”
看慕容白不接话又赶紧道，“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完就蹦蹦哒哒的跑出去了，不给慕容白回绝的机会。
看自家少爷从房里跑了出来，一边等候的旺财迎了出去，“旺财，你快去那点吃的东西过来。”
“好的少爷，我马上去。”旺财恭敬的回道，一边又多嘴的再问，“少爷，他不是少爷那这几天一直在追着拜师的大侠么，怎么突然住进来了。”
方兰生给了旺财一肘子，“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他现在住进了我们方家，我是方家大少爷，量他也跑不掉。”方兰生胸有成竹得意的道，然后斜眼瞪了一下旺财，“还不快去准备东西！”
“马上去马上去！”旺财狗腿的跑开了。
方兰生双手合十望着天傻笑沉浸在自己能够修仙的美梦中。
“小师傅，来，喝点粥。”饭菜拿到房中，方兰生就把一碗粥先端了过去，一手在拿着勺子。
慕容白看方兰生一副要喂他的架势，伸手接了过来，淡道，“我自己来。”
“好的。”方兰生递给了他，在旁边的凳子上乖乖的坐了下来，然后托着双颊看着慕容白不紧不慢的喝着粥。
慕容白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有话要说？”
方兰生讪讪的，“额……小师傅我想问你啊，是不是每个修仙的人都像你这么辛苦啊？”
慕容白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看到，你身上好多伤疤啊。”方兰生怎么样也想不到慕容白这样的一张脸下身上会有这么多伤，尤其是背后，新的旧的大的小的伤疤狰狞的分布在整个背部，在添上他肩膀的新伤一起来看，触目惊心。
慕容白放下碗，“如果我说是，你还想修仙么？”
“你不知道，我方兰生从小到大最怕的第一就是饿，第二就是疼了。”他有些丧气的道，转而又说，“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要修仙！”
“怎么？你不怕了？”
“小师傅你之所以会受这么多伤，肯定是因为碰上太多厉害的大妖怪，我不用去招惹那些大妖怪不就好了。”方大少爷一脸我好机智的表情。
“那你修仙是因为什么？”慕容白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小少爷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啊！谁说我修仙一定要为了别人啊，我就是自己想修仙，我自己高兴，谁都管不着。”
慕容白愣了。
在很多很多年前，久到他原本已经忘记了。他也曾凭着喜欢去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自小就很喜欢练剑，每次学会新的剑招都会异常高兴缠着父亲教他新的。
那时候还没有所谓慕容一族的忘我无私，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期待着成长，亦和父亲一样，保护一方百姓。
直到十岁那年，父亲告诉他，慕容一族世代要守护石牛镇却身受诅咒，无法长寿，慕容白不能接受了，他愤怒的问父亲：“凭什么？！”父亲只是长叹了一声，说这一切皆是天命。
从此他选择了沉默。
也自此心魔横生。
☆、第五章
5
慕容白住在方府的这几天，基本上每天的日常就是，“小师傅，该吃饭了。”“小师傅我让厨房做了些好吃的。”这类的话从方兰生嘴巴里面每天至少说出四次，然后每一次拿过来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吃得最多。
“小师傅，你要去哪里，我扶你去。”然后自己蹦蹦跳跳的走路都走不稳，东嗑西碰。
“小师傅，你要打水啊，让我来让我来。”然后每次都把房间里弄湿得一塌糊涂。
……
虽然他照顾得乱七八糟，但慕容白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方兰生的想法很简单，好好表现一下到时候提出要学法术，对方吃他嘴软也不好拒绝。而且把慕容白照顾得好一点伤势早点康复也好快些教他修仙。
这么想着又更加动力十足了，换着法子给慕容白各种补。
“小师傅，你一定要把这个喝掉啊！大夫说这个对你的伤势恢复特别好。”方兰生又端过来一碗糊得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我二姐今天好像要回来了，我得去接她了，不然她又得不高兴了。而且我二姐人可好了，小师傅你就放心的继续住下来吧。”说完又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永远都活力过剩的样子。
慕容白看着那碗补药，再默默的看着方兰生离去的方向，眼神是最初看到对方做这些时候的疑惑，已经变为了道不明的情绪。
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方兰生自小无母，父亲半路出家，留下硕大的家业都由方兰生的二姐一人打理，方兰生则是到处闯祸，一心想着修仙方如沁一直以来跟在屁股后面帮忙收拾烂摊子的主。
方如沁对这个弟弟管得严格，却又十分溺爱。无论这个弟弟做了什么，跟她撒撒娇她就气不过几秒钟。
所以一回来就听说他乱跑到外面碰到妖怪了气得要抄起鸡毛毯子就要打他，看他一脸委屈的道，“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二姐你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还这样对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方如沁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方兰生顺道说起慕容白救了他，她去见了慕容白，万般感谢，并力邀慕容白住下来好好养伤。
慕容白就这样在方府一住就住了半个月，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今天早上起来在后院开始活动一下筋骨。
方兰生躲在角落里，飞快的探了一下头看了一下又缩回来，旺财拿着搓衣板有些不明所以，“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想过了，我不能一味的追着他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有实力的，做我的师傅是多么光荣的事情。”说着不耐烦的拍拍旺财，“快，把东西拿来！”
旺财赶忙把搓衣板放好，方兰生踩了上去，摸着青玉司南佩嘴中念念有词，“我可靠你们了，你们千万给我稳住了，别给我丢脸啊。”然后结了术印，搓衣板慢慢地升起，有些不稳，他努力平衡了一下，看差不多了，就飞了出去。
他还算平稳的围着慕容白御搓衣板转了一圈，才在停下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不收我做徒弟可是你的损失啊。”
早晨的阳光刚升起，白衣公子微仰着头站在迎光面，晨曦很柔和的照在他的脸上，他觉得有些刺眼的眯起了眼睛，他看方兰生一脸孩子气的得意但又写满了“快来夸我啊”，轻轻地笑了。
这个笑容让方兰生愣了一下，瞬间断弦了，失去了灵力跟着搓衣板一起直线跌落，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
慕容白一惊，快步上前跃起，伸出没有受伤的单手搂住方兰生，一个转身稳稳的落地了。
方兰生以为自己又要跌个狗吃屎了，本能的捂住眼睛，感觉到落地了腰间有来自别人的力量，他缓缓地拿开手抬起眼帘，只见慕容白的脸近在咫尺，他眉头舒缓，莫名的温柔，“没事吧？”
方兰生一阵慌乱从他怀中闪退出来，故作镇静的清了一下嗓，“我当然没事。”
“修仙是要看根骨的，你下次别乱来了，危险。”慕容白接着道。
“我根骨就很好啊。”说着还原地转了一个圈，“教过我的夫子们都说我聪明过人，骨骼奇特……”这话一说出方兰生就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果然刚才摔那一下吓得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对劲。
“我可以先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给你防身。”慕容白轻声道。
“真的？！”方兰生双眼一亮，整个人已经飞扑到慕容白身上，“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哈哈哈！”
慕容白身体一僵。
方兰生没有察觉到慕容白的异样，他抓着慕容白的手晃着道：“你可是已经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好！那我们明天开始吧！我二姐找我呢，我先过去了。”说着屡好他的小布包，转身又跑了。突然想起还漏了什么没说，猛然回过头来，“对了小师傅，过几天就是中秋，那天晚上有灯会，你来这这么久好像都没怎么逛过琴川，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逛逛吧？”
“好。”
“那说定了。”
方兰生已经离开，整个后院瞬间安静了下来，能听到鸟的晨叫。
慕容白摸着被方兰生抓过的地方，觉得前所未有的灼烫。
☆、第六章
6
第二天天露白，在慕容白把一套剑法练完之后，方兰生终于打着大大的哈欠出现了。
慕容白看他一副精神不足的样子，道，“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要不要明天再开始练。”
“不用，我就是昨天太兴奋了没睡好！就今天开始！”方兰生忙道。
“好。”
慕容白从最简单基础的马步和运气开始教起，方兰生一开始还算乖，规规矩矩的练了一个时辰。随着太阳上了日头，方兰生小动作就多了起来。
他望着太阳擦了擦汗，撇了撇嘴，就着扎马步的姿势锤了锤腿。
“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慕容白道。
方兰生马上乐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说我偷懒。”
“不会。”慕容白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你坐下来休息一会，等会就势打坐，我教你如何运气。”
方兰生立马一屁股就坐在了垫子上，把袖挽解了，透了一下气，嘟囔着抱怨天气热。
休息约有了一刻，方兰生便跟着在慕容白对面打好坐，跟着所授的口诀练习了起来。他大致过了一遍，似了然于胸，跟着慕容白闭上了眼睛。
大致一个时辰，等慕容白再次收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方兰生已经呼吸均匀，在对面摇摇欲坠了。
慕容白看方兰生好像睡得不是很舒服，不动声色的坐到他摇摇晃晃的要倾倒的一侧。
方兰生的头左右摇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倒在了他的肩上。好像感觉到了有着力点，方兰生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还蹭了蹭，睡得更香了。
慕容白不自觉的笑了。他一开始本来也不期望方兰生能努力学到多少，修炼本来就比较讲究根骨，兰生的资质加上已经过了最佳的修炼年纪，本来就难有所成了。
他就希望方兰生能够学会他即将教的这些防身的招数，以后遇事能够保住自己就好。
慕容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就是看不得方兰生委屈或者受苦的样子。尽管方兰生的那些委屈或者困难都是小到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每当看到他那张平时乐呵呵的脸揪成一团，慕容白就马上心软了下来。
就这样方兰生在半学习半偷懒，修炼有了一小些的进步当中，很快就迎来了中秋佳节。
晚饭一起吃过之后，方兰生拿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花灯，没听完方家二小姐的叮嘱就拉着慕容白跑得没影了。
“真受不了二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老把我盯这么紧，要把对我的这个时间和心思用在自己身上，早嫁出去了。”方兰生发牢骚道。
慕容白只是安静的听着，不语。
他们站在桥上，慕容白看着街上人群比肩接踵，小贩卖各类吃的、花灯面具等吆喝声络络不绝，种类齐全。孩童围在一起吹糖人，捞金鱼。河边男女成群放着河灯，一派喜庆祥和。
这幅画面让慕容白感到无比的安宁。
方兰生拉着他下了桥，说给他也准备了一个河灯，要他下去一起放。
慕容白点亮了河灯，推向河中心，水波逐荡，它缓缓地飘向河心。
“小师傅，你许了什么愿？”方兰生问。
慕容白摇头，“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人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吧，像是有的人想要很多的钱，有的人想要很大的权，还有人想要得到……”方兰生转头看到慕容白，突然禁了声。
慕容白眯起来的黑色双眸在非常专注的凝视着他，视线在随着他而转动。他的眼像被蒙上一层雾，里面有方兰生看不懂的东西，但方兰生的脸刹那就烧了起来。
“想要得到什么？”慕容白走近了一步，低声问道。
“……喜、喜欢的人。”方兰生颤道。
慕容白看方兰生微低的比平时还要红的侧脸，睫毛在轻轻地抖着。
慕容白意识到他确实无法做到无欲无求。
庙会虽然热闹，但不大，他们很快就逛完了一圈，旺财这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道：“少爷，欧阳少爷回来了，二小姐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方兰生一喜，“诶，这个少恭可算知道回来了。”征求了一下慕容白的意见，看他也不反对，就返航回家了。
回到方府方兰生跑去见多年不见的好友，慕容白径直回到了自己房中，脱下外衣，如往常一样打好坐，闭上眼睛开始准备晚炼。
但慕容白今晚却无法心无旁念，他听到有知了在叫，连外面的风微小的拂动显得异常扰人。
有熟悉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然后“砰”的一声，他的房门被推开了。方兰生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双眼迷离环顾了四周，“我这是在哪啊？”看到慕容白在床上，才傻笑道，“原来是、是小师傅的房间啊。我走错了……”说着要往外走，做了一下思考状，又折了回来，“嗯……不，没有走错。”
慕容白起身，扶他到椅子上坐下，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拧起了眉，“喝酒了？”
“我不知道啊……”他嘟起嘴有些委屈的道，“不知道少恭到底给我喝的什么……晕……”方兰生头晕脑胀的，有两个慕容白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诶——怎么有两个小师傅啊……”
两个慕容白又变成了很多个慕容白，晃得方兰生难受，他伸手去抓，他的手轻触在慕容白的脸上，叠影重合，他眼前的慕容白只剩下了一个。
他银白色的头冠已经取下，少了一些庄严和距离，刚才紧锁的眉头，现在有些放松，显得很软和。他如深湖般的双眸中带着微微的震惊，方兰生呆呆的，他的手轻轻而凌空的划过慕容白的鼻，他的嘴角，他的脸。好像有一道光，而他像着了魔一样，追着那道光，然后他傻笑着呢喃道：“小师傅，你……你长得真好看……”说完手滑了下来，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慕容白的呼吸几乎微不可闻，片刻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抱起了方兰生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在旁边坐了下来，低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星辰由繁转淡，度过了更阑人静。
“兰生……“在万籁寂静中他第一次呼唤了他的名，眼中是可溺亡人的海洋，心盈满而温热，“我想我现在，已经有愿望了。”
☆、第七章
7
方兰生一睡就到日晒三杆。
他睡得不是很好，做了很多梦，关于那个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的出了家的爹，关于二姐，还有关于慕容白。
等到他姗姗醒了，梦到什么都已经全然忘却了，只记得几个模糊的画面。
方兰生睡眼蓬松，低头看到身上盖的被子，整个床上的气息都不是属于他的。
这个慕容小师傅的房间。
方兰生垂着眼，呆愣的坐着，努力的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记得昨天少恭回来，给他和二姐带了礼物，还从西域那边带回了一种贡酒，他看着颜色十分好看，于是偷偷的尝了一些……然后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走到这里了……可能是最近跑这里比自己的房间还多。后来……
慕容白的眼、慕容白的鼻、慕容白的唇、慕容白的脸随着记忆中他的手的动作一幕接着一幕慢动作闪过方兰生的脑海中。
……他疑似非礼了自己的小师傅慕容白。
方兰生彻底的傻眼了。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迅速地穿好了鞋子，往后院那边快步奔去。
慕容白却破天荒的不在，方兰生顿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急躁。他满院子的转寻找慕容白，却也不知道真的见到慕容白之后要说什么。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便到了最东边二姐的房间，忽听见里面有二姐与人相谈的声音传了出来，“慕容少侠，这段时间以来多谢你照顾兰生了。”
“方小姐客气，我承蒙二位照顾了才是。”慕容白淡道。
“慕容少侠不必谦虚，你在的这段时间，兰生着实的乖了很多，都没有再出去乱闯祸。”方如沁笑道。
“……兰生本来就很乖也很善良，方小姐大可不必太担心。”
“他整天这样没个正经的，我怎么能不担心。”方如沁柳眉微凑，叹了口气，“哎，我也管不了他，改天给他找个好姻缘，让他媳妇来管管。”说着有些抱涩的笑道，“不好意思说这些妇人之话让慕容少侠见笑了。”
“不会。其实兰生只是童心未泯，在大是大非面前，兰生很有自己的原则，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方小姐要对他有信心一些才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慕容白自然而然把他了解的兰生表述了出来。
方如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