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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7年2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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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那么渴望母亲的被窝!那里才是温暖的,芳香的,柔软的。那才是我的安乐窝。我的小床又小又窄,硬冷的,一翻身,床就会发出可厌的嘎嘎嘎的声音。 
  有一个星期天,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到肖田湖去参加围湖劳动了。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留了五个馒头和一碗咸菜在家,把我反锁在家里。我一个人在家,并不感到恐惧。我把自己脱光了,钻到了母亲的床上。钻在她的被子底下,我感到幸福极了。虽然被子里没有母亲,但是,她特有的香气,是那么浓郁。仿佛她的体温都能感觉到。我光着身子,埋在这绵软的被子下,很快就睡着了。我睡得很沉,做了一些梦。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屁股下有一摊冰凉滑腻的东西。它是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它沾在了床单上,被子上也有。我紧张起来,害怕了。我抓过自己的衣裳,要把这污迹擦去。但它黏乎乎的,稠稠的,根本擦不掉。 
  我决定用身体把被子和床单焐干。我像母鸡孵小鸡那样,贴着那些潮湿的地方,一动都不动。我希望自己的体温尽量地高,希望自己像冬天用的“汤婆子”那么烫,要赶在父母回家之前将这可怕的黏乎乎的东西尽快焐干。 
  可是晚上,母亲还是发现了她被褥的异样。她大惊小怪,把被褥全翻过来,将那几块已经发硬的污斑暴露在灯光底下。 
  父亲不光用他木板似的手掌掴我这个“小流氓”,他还用他的鞋底抽我。抽我的头,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肚子。我感觉我快要被他打死了,就用求救的目光看母亲。我希望她能救我。但她避开了我的眼光。她装作没看见。 
  我的床搬进父亲的房间,我感觉就像搬进一座坟墓。后来我学会了在他如雷的鼾声里入睡。每当他的鼾声停止,我反倒醒过来了。我醒来,不是发现他不见了,就是看到他的影子像贼一样溜出去。他去母亲房间,我知道。 
  有人来报信,说在某地看到我父亲了。他已经画好了一幅毛主席像,他背着工具包,打着油布伞,又去另一个地方了。他要给祖国的每一个地方,都画上毛主席像。“他怎么不回来一趟再走?”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她正准备蒸鸡蛋给我吃,她用一双筷子,嗒嗒嗒地打着碗里的鸡蛋。她突然一脱手,连碗带蛋一起掉在了地上。碗碎了,鸡蛋像呕吐物一样。 
  母亲主动说:“来吧,今晚你睡到我床上来吧!”我始终不敢抱住她,我听着她黑暗中的呼吸。她很久还没有睡着,似乎在叹息。我告诉她,李明天又发病了。她说:“知道了,他把人家的鸡脚折断了!”我说:“是啊,是啊,他的脚也断了!”母亲翻了一个身,说:“是真的吗?他的脚也断了?”我说:“他折断了好多鸡脚,自己的脚也断了。”母亲好奇的声音就像一个少女,就像计小红,她在黑暗中问:“怎么回事?”我告诉她,计小红家的三只鸡,都被李明天折断了脚。他还在鸡屁眼里插了树枝。结果,他被打了,他被计根龙打断了脚。“小流氓!”母亲愤愤地说。她的呼吸渐渐重了,也均匀了,我估计她睡着了。我把身体向她贴过去,我的胸,贴在了她的后背上。我的肚皮,贴紧了她的屁股。窗子外的檐雨,嘀嘀嗒嗒响个不停,一声声仿佛滴在父亲的油布伞上。父亲的形象老在我面前晃荡:在毛主席的巨幅画像前,他小得就像一只蜘蛛。他吊在脚手架上,真的就像一只蜘蛛。当他不慎一脚踩空,他就掉下来了。他头顶上拖着我们家坚实的油布伞,在空中飘然而下。他就像一朵蒲公英的绒花,飘啊飘啊。 
  晚饭我生咸菜吃得多了,吃了有大半碗,结果渴得不行,又喝了太多的水。半夜我被尿胀醒。我听到了黑暗中母亲的哭声。她在抽泣,虽然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妈妈,妈妈,你哭了?”母亲转过身来,说她做了不好的梦,所以伤心。她把我抱住,她的丰满的胸,贴紧了我。我伸过手去,想摸一摸母亲肚皮上那道疤。我摸到了她的肚皮,但没有摸到疤。这道拉链一样的疤,我生命的那个出口,难道消失了?“这里,在这里!笨蛋!”母亲的手导引着我。她的肚皮真是柔软,像一堆温暖的棉花。我真想,摸到那道疤,那个口子,把它拉链一样打开,然后钻进去。能够重新回到她柔软温暖的肚子里去,该多好啊!她突然把我推开了,因为她的手,触到了我坚硬的小鸡巴。“小流氓!”她骂我。她真的很生气,不许我再在她床上睡。我撒掉一泡很长很长的尿,钻进自己冷冰冰的被子里。我感到委屈。在离开母亲房间的时候,我试图向她解释:“我因为尿急才……”她却打断了我,不想听,只是说:“快去挺尸!” 
  梅雨季,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大澡堂,闷,湿。 
  李明天的父母,到学校来,在我们教室里,向我们老师大吵大哭,好像李明天的脚,不是被计根龙打断,而是被老师打断的。他们情绪激动,难以自制。老师不敢对他们说什么,只是赔着小心,表情既像哭又像笑。他们表示,李明天被打断了脚,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多大家死!”李明天母亲的喉咙痉挛,所以发音有点怪,说出的这句话,听上去是那么凄惨。这件事其实跟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明天被打断了脚,他暂时不能来上学,他的父母只需向老师请个假,就可以走了。但他们情绪激动,失态了,在我们教室里大哭大吼,没有人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我注意到,计小红在颤抖,她一直在发抖。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我想老师也一定意识到了,他很担心他们袭击计小红。他正努力将几近疯狂的两个人引到教室外面去。他虽然低三下四小心翼翼的,但他其实很勇敢,也很机智,他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住李明天的父母,不让他们靠近计小红。老师在我眼里,一下子高大起来。他就像英雄人物,可敬可爱。我决心向他学习,我也要做黄继光邱少云,一旦李明天的父母冲破老师的防线,我就要奋不顾身保卫计小红。 
  我认为,保护计小红,其实也是我的责任。这位女同学,她长得和我母亲实在是太像了!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么看。在我看来,她的眼睛和我母亲的眼睛,几乎就是一样的。她们两个,在神态上,也是那么相像。她们都是温暖的,柔软的。她们的大眼睛,更是一样的清澈、明亮,仿佛镇东头窑港外的湖泊。如果有人对我说,计小红是我母亲生的,我一定会相信。上课的时候,我经常偷偷地看计小红,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每天去学校,想到能够看到计小红,我内心就觉得喜悦、充实。有一天,因为计根龙的母亲死了,据说是跟计根龙的弟媳妇(也就是计小红的婶婶)吵架,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了。计小红全家都去奔丧,那一天她没来学校。这一天我失魂落魄,心里始终是空荡荡的。雨水在所有的屋檐下嘀嘀嗒嗒地热闹着,我心里却冷清得难以忍受。我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活下去。这一天轻飘飘纸人一样回到家,见到母亲,我禁不住哭了。“怎么啦?你怎么啦?”母亲问。她当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哭得更厉害了,那么伤心,眼泪真的就像泉水一样,不断地涌出来,涌出来。夜里我决定给计小红写信。我躲在被窝里.在父亲如雷的鼾声里,给计小红写信。信很短,只有九个字:“你那么美丽,我喜欢你。”奔丧回来的计小红,脸色有些灰白,眼圈黑黑的,她一定没少哭。她奶奶要是知道计小红这么伤心,就会觉得农药吃得值了。计小红的手臂上,戴着黑纱,黑纱上还点缀着白头绳。她看上去是那么忧郁,那么柔弱,当然也更美丽了。我把字条悄悄地塞给她,之后,就一直处在紧张不安之中。我不知道她看到我的信,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不会交给老师?或者害怕得当众哭了?也许会把字条撕得粉碎。但是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一个礼拜过去了,计小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的臂上,还是缠着黑纱,她变得不合群了,下了课就一个人跑到小河边,楚楚可怜地站在那儿发呆。难道她没有看我的信吗?她看都没看就扔掉了吗?我又写了一封:“你没看我的信吗?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我把信塞给她的时候,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第二天,她给了我回信,回信上没有一个字,只是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一男一女,手和手亲昵地挽着,显然是幸福一对。看着这幅画,我感到心上流过一股蜜。 
  李明天的父母放出话来,他们要以牙还牙,要把计小红的脚也打断了。校园里到处都在传。十多天的雨,让镇上每一寸土地都泥泞不堪。许多房子的外墙上,都有了暗绿色的青苔。这样的天气不能洗衣裳,洗了衣裳也不会干。人们的身上、头发上,都是湿乎乎的。人们都显得很脏,身上有一股霉味。只有我的母亲是例外,她的身上仍然是芳香的。她身体里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把潮气都逼走了。那是一股有着幽香的叫人陶醉的温暖气息。她在家里经常翻那墙上的日历,算计着父亲离开家的日子,盼望着他的归来。而我每想到父亲要回家,内心都涌上一阵恐惧。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他那木板一样的巴掌吗?他会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了呢?我这么想的时候,看到母亲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我告诉母亲,计小红不来学校了,她不敢来上课了,她在家里躲着,她怕李明天的父母打断她的脚。 
  夜晚的公社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来了。总是这样,只要放电影,所有的人都会来。尽管天上飘着细密细密的雨。绵绵细雨,又细又密,像麦芒,像牛毛。在人群中,我始终没看见计小红。以往她总是坐在放映机边上。她是计根龙的女儿,应该享有这个特权。我想她一定是躲在家里,她怕李明天的父母打断她的脚。 
  她已经好多天没来上学了,她永远都不会来了吗? 
  我在去计小红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她家住在一条名叫青石弄的小弄堂里。我一拐进这弄堂,就滑倒了。古老的青石板上,满是黏乎乎的青苔。我一拐进青石弄,就啪地一下摔倒了。我的屁股摔得好痛,我很担心尾骨摔坏了。我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向计小红家走去。 
  我看到了让我脸红心跳的景象。我从门缝里看到了计小红,她正在屋子里洗澡。她什么也没穿,坐在一只腰圆形的木盆里洗澡。她很瘦,她的乳房跟我母亲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我在她家的落地门外,通过门缝向里看。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它厉害地跳着,以至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有了重影。屋子里很暗,计小红的身体像鱼一样白。她真是太瘦了,我将来就是要娶这样一个人做老婆吗?我将与这具白鱼一样的瘦小身体,相拥着,度过漫漫长夜吗?她懒洋洋地坐在木盆里,用手撩着水,一副无聊的样子。“小红!小红!”我差一点隔着门喊她。 
  我的耳朵,突然被一只手揪住了。是左耳。 
  计根龙就这样揪住我的耳朵不放,他拉着我的耳朵,一直把我拖到我家里。一路上,他就没松过一下手。“小流氓!”他偶尔骂上一声。因为耳朵被他揪着,所以我不太方便走路。而他走得又是那样快。我被他拖着,歪着脑袋跑。有时候,身体的重量都到了耳朵上,疼得我大叫。但他不管,只顾拖着我的耳朵跑。我就像一头被牵了牛鼻绳的牛,被他拖着走。我真的痛极了,我担心耳朵会被他拧下来。要是耳朵被他拧下来了,我就可以逃脱了。但我还是不愿意耳朵被他拧掉,少了一只耳朵,那可怎么办呢?而且一定很痛,比现在还要痛。我只有顺从他,跟着他跑。我不希望耳朵被他拧下来。 
  母亲命令我跪下。她向计根龙表示,她一定不会轻饶我。计根龙走了之后,她把门关上,给锁上了保险。我陷入了空前的恐惧中,不知道她究竟要怎样来惩罚我。她不出一声,呆呆地站在我面前,仿佛一切都凝固起来了。我感到害怕极了,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当然同时我也感到庆幸,发生这件事,幸好父亲不在家。要是他在家,我想,处理的办法会很简单,他多半是会抄起一张方凳,把我的脑袋砸碎。我怕死,我相信母亲不会让我死。那么,她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她一动不动,凝固着,沉默着。这凝固和沉默,压得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我厉害地发抖,很快就感到腰部酸痛,我的身体看来承受不起这剧烈的颤抖了。后来她突然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脱自己的衣裳。天哪,她不是在脱衣裳,简直是在将自己的上衣撕去。她疯狂地把她的上衣撕掉,纽扣蹦了,像子弹一样飞射到墙上、镜子上。她撕去自己的“的确凉”衬衣,又把胸罩也扯掉了。“你看呀!你这个流氓!你喜欢看你看呀!”她的乳房完全呈现出来了,那么饱满,那么美丽,散发出温暖芳香的气息。我无心欣赏这让我深深迷恋的乳房,我为她的疯狂劲惊呆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害怕她继续疯狂下去。我希望她住手,希望她冷静下来。我感觉到了,在这歇斯底里后面,是她燃烧的痛苦,是她岩浆一样滚动的愤怒,这痛苦和愤怒,有着巨大的力量。这力量能够毁灭一切,毁灭这个世界,毁灭我,毁灭她自己。我真的害怕极了,“不要啊!妈妈,不要啊!我错了,妈妈!”我哭喊。她停不下来,她继续疯狂。她开始脱裤子了。她同样是在撕扯她的裤子。她的长裤撕掉了,接着撕她的内裤。她完全裸露了。我看到了她饱满的双腿,看到她浓黑的阴毛。“你看呀!喜欢看你看呀!你这个流氓!”她疯狂地喊着,嗓音嘶哑。 
  “不要啊!妈妈,不要啊!我再也不了,妈妈!”我哀求她。 
  我试图靠近她,想把地上的衣裤捡起来,让她穿上。但我不能动,我一动,她就疯狂:狮子一样咆哮,身体痉挛,一脚脚踩地上她的衣裤。她把地跺得咚咚咚响。我感到大地震颤,而且还能听到一些东西在倒坍,在破碎。我不敢动,我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我把身体的重心调整到自己的膝盖上,让它在砖地上抵得更紧,我故意让它痛。我希望地上有钉子,或者撒着玻璃碎屑,这些尖锐的东西,一定会让我有钻心的疼痛。我要惩罚自己,折磨自己。我甚至把身体抬起来,又重重地跪下去。我要我的膝盖痛,要它受伤,要把它磕碎。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给我指甲缝里钉竹签吧!给我上老虎凳吧!给我灌辣椒水吧!用烙铁嗤嗤烫我的皮肉吧!用浸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我吧!把国民党渣滓洞里所有的酷刑都用到我身上吧!我并不为自己偷看了计小红洗澡而悔恨,我只是心疼母亲。她这么伤心,这么痛苦,她陷入了疯狂,我怎么忍心!如果我的备受折磨,能够换来母亲的不伤心,那么我愿意。我愿意承受一切,只要母亲别再这么伤痛欲绝。我感到我的心撕裂了,它在破碎,在流血。 
  母亲暂时安静下来了。温暖芳香的气息,似乎重新回归了她的美丽裸体。她是那么丰满,又是那么匀称。她的乳房,有计小红的好几倍大,饱满而沉着。她的皮肤没有计小红白,但看上去健康、滋润,富有弹性。她的腿,圆润、修长,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浑身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我内心突然有了一阵感动,我为我有这样一位母亲而感到幸福,感到骄傲!她是我的母亲,我的,而不是别人的! 
  突然,我发现,有一股殷红的血,从母亲的大腿根淌出来,一直往下淌。它是那么醒目,让我为之惊悸。她真的是气疯了,她气得出血了!她不是气得吐血,而是下身淌血了。我的心紧紧地收缩,收缩,恐惧重新降临,我感到眼前一片昏花。“妈妈,你……出血了……”我看着她腿上直淌下来的鲜血,恐惧地说。 
  “你去死!”母亲猛地吼了一声,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天哪!她揪住的也是我的左耳。我的这只可怜的耳朵,刚才被计根龙一路揪着,差不多已经要掉下来了,它已经不疼了,麻木了,不像是长在我的脑袋上了。也许它已经被揪掉,和我只连着一点儿皮。“你去死!去死!”母亲揪住它,我想,完了,它一定是保不住了。如果她揪的是我的右耳,另外一只耳朵,那么我就不会有这种担心。“去死!去死!”她揪着我的左耳,把我向门边拉。她想干什么?想把我拉出去吗?可她什么都没穿呀!我被她从地上拉起来,歪着头向门边走。“轻点啊,轻点啊……”我不是痛,事实上它不痛,它早已麻木了,我只是担心耳朵被母亲揪下来。“去死!你去死!”她咬牙切齿地说,手上更下了狠劲。她猛地一拧,我的脑袋上凉了一下,耳朵就被她拧下来了。我看到了,她的手上,抓着我的左耳,就像一只饺子,滴着血。这是我的耳朵吗?是我的吗?真是我的耳朵吗?我用手去摸,脑袋的左侧,果然没有耳朵了。平整的,黏乎乎的——这是一种多么惊悚的感觉!陌生,怪诞,令人难以置信!我的左耳不见了,它被拧下来了。它饺子一样抓在母亲手上,它在滴血。她还抓着它,她没有发现它已经离开了我的脑袋吗?她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吗?拖着我整个身体,和仅仅拿着一只耳朵,感觉难道是一样的吗? 
  我晕过去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母亲的一声尖叫。 
  我觉得我成了一个残疾人。虽然我的左耳,被医生缝了上去,但它已经不太像是我的耳朵。它木木的,没有知觉;它灰灰的,很难看。它就像一只假耳朵。它在我脑袋的左侧僵僵的,像是一个被强行安装上去的东西。它不能动。而我的右耳,是会动的。从前我的两只耳朵都会动,只要我皱皱眉头,眨眨眼,它们就会猫耳一样动起来。加上它的听力也很有问题。那时候,父亲木板似的手掌拍上来,它嗡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痛,接着就听不太清了。它淌了一个多礼拜脓,很臭。我成了一个左耳有残疾的人。我的脑袋很快就变得不平衡了: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头都歪向一边。向左侧歪斜。我右边的耳朵,一天天在努力跑到脑袋前面来。而我残疾的左耳,则知趣地向后躲,向后躲。我头上裹了纱布去学校,大家非常好奇地向我围拢来。他们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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