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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安好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林曜闻到那味，立即坐了起来，他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咬着牙道：“你做什么！？”
安好担忧地看着他：“你两天什么都没进，身体会受不住的。”
林曜扭过头：“拿走！”
安好：“林曜，不要逞强。”
林曜咬牙：“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主动问你要，你用不着浪费你的血！”
“这不是浪费。”安好却并不退让，“你不喝，身体这么虚弱如何能报仇？”
报仇，是了，报仇。
也对，都这样了，这种坚持还有什么意思。安好是个好姑娘，他也不必与她较劲，平白糟蹋她的好意。
林曜往后一趟：“放下吧，我一会就喝，你也早点休息。”
只是，报仇，等报了仇，之后呢？林曜不知道。
而在他们来到混元观山下小镇的第二天夜晚，安静悄悄来到了客栈与他们见了面。
经过两个时辰的探讨，确定了计划。
“说定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发生，就按计划行事。”安静站起身，将兜帽戴上，“我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
林曜站起身，将人送出了房间后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你不用担心，老祖特别信任阿姐，这个计划不会出什么问题。”安好走过来，将一杯茶放在了桌子上。
林曜回过神，问：“既然如此，安静又身为观主，为什么会轻易答应背叛？”
“不能算是轻易。”安好的目光有些恍惚，“很早之前，阿姐就和老祖意见相左，背道而驰，只是无力反抗。这么说吧，老祖做的事情，混元观里知情的人大多都反对，只是老祖恩威并施，大家不敢多言。现在混元观越做越大，阿姐也是怕老祖一错再错，正好混元观得罪了林深道远，借此解散混元观也好。”
林曜：“做的事情？是指诱拐少女的事情？”
第1884章 光与暗。林曜10（）
诱拐少女的事情是林曜心里的一个结，而在他的调查中，混元观也只有这一条属于过分的不能被原谅的。
安好点了头，没有否认。
林曜有些好奇：“混元观抓这些少女做什么？”
安好沉默了几秒，道：“老祖年事已高，却不想容貌衰老，她一直在想法子永葆青春。”
林曜一愣，感觉不可思议：“那老妖婆抓那些小姑娘莫不是为了炼药？！”
安好垂下眉眼，像是不想再说下去：“大概是这样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林曜一想到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又想到许多年前的那一面，虽是夜色朦胧，但依稀可见那老祖的手与发并不是年老之征，原以为是看差了或是对方保养得好，不曾想是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小石头呢，她也参与了这件事？”林曜问。
安好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阿姐一向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我只能肯定，小石头对老祖是唯命是从，在混元观有着绝对的权利，表面上虽是阿姐的弟子，但实际上阿姐也要听她的话。”她顿了顿，加了一句，“若不是年纪不对，我都要怀疑小石头和老祖其实是同一个人。”
林曜沉着脸，没有接话。
不可能，小石头怎么可能是那老妖婆！她肯定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听命于他人。
然而，小石头杀了大哥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好，你能不能联系一下安观主，帮我问问小石头现在在哪？”如果可以，在进攻混元观之前，他想见小石头一面。
安好沉默了几秒点头：“好，我帮你问。”
第二天，安好就带来消息，说是小石头在数天前惹怒了老祖，如今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林曜沉下了脸：“因为什么事？老祖会不会杀了她？”
安好摇头：“应该不会，应该只是关了起来。”
林曜抿了抿嘴。
安好问：“你关心她？”
“没有那回事！”林曜冷着脸，“她是我的仇人，杀了还不足泄恨！”
安好哦了一声。
林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安好陪着坐了会，忽地道：“林曜，你变了很多。”
林曜没有接话。
安好自顾自接着道：“你以前那么爱说话，仿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像是心里永远藏着快乐的事情，眉眼亮晶晶的，和阿姐不一样，和阿姐那些师姐妹不一样，和前来祈福的信徒都不一样。遇到你之前我会想，这人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可是看到你笑时，我是相信的”
林曜看了她一眼。
“可是现在”安好叹了口气，“唉，或许等你报完了仇，一切都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吗？
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林曜不知道。
除夕那晚，看着混元观上空升起来的第一只烟火，林曜站在登山的石阶上，心里依旧没有答案。
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除了报仇，林深道远，以及为民除害的信念，林曜想不出还有什么支撑他往上走。
或许小石头也可以算一个，不过，也只是或许。
这一去，兴许便是一去不回，就不用考虑什么以后了。
倒也好。
第1885章 光与暗。林曜11（）
到了混元观的山门，提前到了的安好穿着一身道袍，低着头把他往里面引。
“现在他们正在吃年夜饭，我先带你去老祖的院子，你在附近先藏起来，等阿姐的信号再出来。”安好边走边嘱咐。
林曜点头算是听到了。
“就是这里，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不能陪着你，你万事要小心。”安好在院门外停下脚步。
林曜欲抬脚跨进院子。
“林曜。”安好叫住他。
林曜转身：“还有事？”
安好笑了笑，很温和但很郑重地问了一句：“你今天会杀了老祖吧？”
林曜点头：“当然。”
“一定要杀了她。”安好在夜色中好像是擦了一下眼睛，再说话便带了鼻音，“错过了这次，阿姐或许就会反悔了。”
林曜点头：“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她！”
是的，一定会杀了老祖，他是这样许诺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为什么无意中揭了那人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却是小石头的模样？？
为什么？
“小石头？！”
林曜震惊之下，那人已经跌了下去，落下时她抓住了石壁上的藤蔓，林曜恍惚中想去拉她，想问一句：“你是谁？你是不是小石头？！”
然而，安静出现阻止了他，于是不待他出手，那藤蔓就断了。
林曜站在围墙上，看着对方落下，宽袍里飞出无数白色的碎片，像是刚停下不久的大雪，那黑色的身体直直坠下，雪花却是从下往上，慢慢飘了上来。
除夕夜里，山下山上的天空，此时炸开了不少烟火，十分热闹。
他站在围墙上，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在视线里变成一个黑点，然后彻底消失。
林曜浑身冰冷，好半天问了一句：“观主，刚才掉下去的人是谁？”
安静看着下方：“是老祖。”
可是，他方才好像看见那掉下去的人，在那片雪花中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像是放松，好像是无奈，好像是没心没肺，好像就是小石头笑时的模样。
林曜伸手接住一张飘上来的雪花，发现那碎片不是雪花，是一张纸人，纸人有简单的五官，咧着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那小石头呢，她在哪？”林曜将纸人攥在手里，“我现在想见见她。”
安静忽地叹气：“我正打算告诉你，小石头已经死了，老祖夺了她的身体。”
林曜已经冻僵的心脏猛地一阵剧痛：“什么意思？”
安静：“小石头已经死了，她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是这样吗？最后竟是这样吗？
林曜脑袋昏沉沉的，他又往下望了一眼：“老祖死了吗？”
“山下多乱石，这么高掉下去，应该是死了。”安静也看着下方，“如果林公子不放心，可以跟着我绕路下去看看。”
林曜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跟着安静下了围墙。
只是最后，他到底没有跟着安静走，只道：“观主去瞧吧，林深道远的人还在山下，按计划，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安静微笑着点头：“也好，到时我会命人把尸体运上来请公子过目。”
是了，是要确定一下。
总要知道，他的人生被劈成两半，前半生阳光灿烂，后半生阴暗血腥，这始作俑者，是不是真的死了。
林曜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好字，镇定地走出了院子往山下去。
第1886章 光与暗。林曜12（）
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林曜努力想了想。
是了，过一会，等林深道远的人到了，他要带着他们偷袭混元观，然后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在安好的带领下去救那些被关的姑娘，之后，大年初一，在前来抢第一柱香的众百姓面前，揭露混元观老祖的罪行，最后领着林深道远的人光明正大将名声狼藉的混元观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混元观就彻底毁了，而他已经杀了老祖，大仇这就算报了。
那之后呢？
之后要做什么？
林曜看着手心里被握成一团的纸人，心中一片空白。
之后，要怎么办？
林曜依旧不知道，只能本能地走一步算一步。
那之后，一步步都按着计划来，林曜忙进忙出，没出任何差错。
只是偶尔发发呆。
只是在安静把老祖的尸体送到他面前时恍惚了好一会。
尸体血肉模糊，但仔细看，能分辨出确实是与他对战的老祖，脸上那四道伤痕还是他抓出来的。
也确实没什么错，这是小石头的身体。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老祖确实死了，小石头也死了。
安静站在一旁，问了一句：“人已经死了，请问林公子打算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和他有什么干系。林曜回过神后道：“随便。”
安静点点头：“那便命人送到山下平民愤吧。”
林曜没有吱声。
混元观是被毁了，但那么多的弟子还活着，确实需要做点什么平息百姓们的怒火。
而观主和灵姑等一些人揭露老祖罪行，救人有功，平息民愤后大概还能待在混元观。
混元观树倒猢狲散，愿意留下来的人跟着她们大概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只是这混元观再也不是出事前的混元观了。
林曜带着人回了林深道远，还未到家，便得到消息，说是混元观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人在大火中不知所踪。
这场大火的原因林曜没有兴趣知道，倒是林深道远除掉这么一大势力，且是为民除害，虽然在这过程中损失不少，但名声反而更大了。
三天后，安好只身一人进了岁月不居，在她的建议下，林曜答应了娶她。
消息放出去，于是还未正式大婚，林深道远的来客已是络绎不绝。
大婚前一晚，林曜带着一壶酒到了林正的墓前。
酒壶是阴阳壶，里面装的酒，一半是毒，一半是解药。
“大哥，明天我就要成亲了，来看看你。”林曜拿出两个酒杯，将两个酒杯倒满，“原想把小石头带来给你赔罪的，但现在带不来了，呐，就当这个纸人是她吧。”
原本两杯酒，让小石头选一杯，剩下一杯留给他自己，如果她喝一杯，有一半的机会活命，倘若两杯都喝了，便是死而复生，不论是哪种，都是给她的机会。
只是现在她不在了。
林曜拿起一杯酒，洒在纸人上，随后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酒入喉咙时，林曜想起初次见面时小石头施了法的纸人，也是这般的模样。
只是，当初那人掉下去时，为什么用了纸人却不自救？
而他认识的小石头到底和掉下去时的老祖是不是同一个人？
到如今，这些疑惑，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是了，就这样吧。
第1887章 现世安稳。安静01（）
“饿饿”
“妹妹不哭，不哭，等天再亮些，阿姐就去给你找东西吃。”
寒冷的夜里，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的孩子扯着一张破席子缩在胡同的一角。
“呜呜呜，冷”
“乖，乖，太阳出来就不冷了。”
就在姑娘忙着哄小孩的时候，胡同那头缓缓走来一个女人，那女人容貌生得很好，眉眼十分温柔大方，绑着头发，穿着宽大的道袍。
是道姑？姑娘身体抖了抖，抱着孩子往墙角缩了缩。
“这是你的孩子？”那道姑在她们面前停住了脚步。
姑娘抱着孩子又往后缩了缩，小声回了一句：“我妹妹。”
道姑问：“无家可归的孤儿？”
姑娘点了点头。
道姑在她们站了一会，忽地问：“可愿跟着我？”
姑娘抱着怀里的孩子没有立即回答。
“我没忍住做了一件坏事，现在想做一件好事。”道姑弯腰伸手，“跟着我，不用受冻挨饿，可愿意？”
怀里的孩子又开始哭了，姑娘犹豫着，最后将手伸了出去，握住道姑的手。
道姑的手在寒冬下很温暖，暖和的格外烫手，像是刚从烈火中走出来，尤带余温。
“观主，尸体找到了。”身边的心腹推开门进来。
安静猛地惊醒，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眉头站起身，带着一惯的平静语调道：“嗯，走，送去给林三公子瞧瞧。”
想来，林曜见了，便该死心了。
“现在安好在哪？”临走了，安静问了一句。
心腹：“现在大概在厨房。”
她就不用去了，免得看到林曜失态。安静点头：“嗯，去跟她说我饿，让她煮碗面送到我房间。”
不过，她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林曜见到尸体，看起来还算镇定，倒也没多大失常。
大抵是没她想得那么喜欢，再加上仇恨，便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如此，那就这样了。
安静冷眼旁观够了，下了决定：“那便命人送到山下平民愤吧。”
反正，那具尸体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带到山下，是任人打砸，还是抛尸荒野，随意！
不过，林家公子的反应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啧，不愧是林家出来的人，薄情寡义也是一脉相承的。
嗯，安好的事情还是要再劝劝。
安静回了房，安好还没回来，白露倒是在门口等着了。
“观主。”白露行了礼。
安静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找我，有事？”
白露低着头，问：“老祖不，师父，真的死了？”
“死了。”安静顿了顿，“若她没死，混元观如何能被攻破。”
白露声音低了几分：“师父做的事都是真的？也真的是你揭发了师父？”
安静：“你是不信，还是怪我做得不对？”
“若是真的，你这么做也没人怪你。”白露话音一转，语气徒然严厉起来，“只是，那是你的是非，与我无关，对我而言，师父收了我这个孤儿，供我衣食，让我有了归属，又教我修行，令我主持大小事情，如此种种，皆是恩情。至于那些是非，我从来不知，既没入我的眼，也没落我的心，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尽量劝阻，断不会联合外人，教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1888章 现世安稳。安静02（）
说是不怪，但如此义愤填膺，怎么就是不怪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白露是这样想的，平时看着精明算计，不曾想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只是，知恩图报么？那你可知这恩是怎么来的？说到底，不过是良心不安下的产物罢了。
安静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人已经死了，可惜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白露面上带着几分隐忍后透露出的愤怒：“那师姐打算如何处理混元观，处理一众弟子？”
安静有些恼怒白露的表现，故意道：“我无法做主，这要看林深道远的意思。”
白露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最后行了个礼：“师父已经死了，便是师父罪有应得，其他人也是无辜的，希望观主能护的大家安生。”
安静：“这是自然。”
白露这才转身离开。
这么为她着想，对方根本不会领情。安静冷眼看他离开，回房。
之前打算一会去看看老祖，但是白露这么一来，安静自觉没什么好心情，也不想去找那位给自己添堵。
先任由她饿着吧，吃点苦头，反省反省。
“阿姐。”一会后，安好端着热气腾腾的面过来。
安静原本想和她说说林曜的事情，劝一劝安好莫要一心放在林曜身上，但今天实在没了心思，于是吃了面，洗漱完便早早休息了。
这一躺下去，许多前尘旧事便在脑里徘徊不去。
入了夜，便朦朦胧胧似梦似醒的梦起往日积了灰的旧时光。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小姑娘抱着孩子跟在道姑身后。
道姑：“你想去哪？”
“我和妹妹无处可去，也不知道去哪，听说附近有个王家庄前些天起了大火，烧了不少人家，那边有人做好事提供白粥和馒头，夜里还有草棚可以住，不如我们去那里吧！”
道姑脚步未停：“你既跟着我，便是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王家庄提供的东西不过是一时的，去了有什么用。”
“那我们去哪里？”
“不远，跟着我走。”
一路走走停停，道姑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小小的破败道观。
“师父，这是哪里？”小姑娘问。
“我住的地方，以后也是你们住的地方。”道姑推开残破的门，“现在还不成样子，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小姑娘抬头看着道观：“师父，为什么这个道观没有名字？”
道姑：“这是很多年前的建筑了，荒废的时间太长久，匾额掉了，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很久之前？”小姑娘歪了歪头，道，“那不如就叫混元观吧，以前听夫子说，混元有指天地之意，又可表开天辟地之时，可谓时间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