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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伸出一根食指:“其一,这个双寒草之画,必须要让人第一眼不可能看出其中深意,以便骗过李守贞。”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又要让人长时间观察细细熟虑后,能够猜出背后的故事,从而让禁军成功将此信息领会。”
承远知道这朵花的含义赵普看懂了,而且信息设定的要领他也明白了。但是他知道:一来赵普是绝顶聪慧之人,换一个人兴许就无法看出;二来赵普已经先入为主知道了潼关危急这个谜底,反之河中的郭威还蒙在鼓中,当然就更不容易猜中画中这个玄机……
赵普道:“成司马此计虽秒,但其中风险着实不小,若是禁军无人能猜中这花中之意那就万事休矣。就你所知,禁军那边有哪些聪颖有能之人?”
承远仔细想了想,便一个一个的数出:“郭枢相虽然有为,但胜在大局之处,长于多方博弈之观,此等狡巧之小伎他并不在行。”
他也学赵普掰起了手指:“然后白文珂之流更难以看出此节;嗯……刘词将军儒将大才,又长于练兵治军,不过这种事也是够呛;王峻倒是聪明,可惜现在正和郭从义这废物混在一起,不在河中。”
“别再数了!”赵普向他摆摆手:“你刚才说的这些人再加上帐子里这位郭君贵,这些主将都是胜在决策,也就是所谓临机果断的大将之材。他们的差事是别人出了主意供给他们,尔后他们判定何为可行。咱们要的反而是出主意的那些人,禁军出征都带了哪些不错的参军和幕僚?”
承远一拍脑袋喜道:“ok了,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没问题了!此时中军有一位大神级人物!那便是冯可道冯太师!”
赵普却颦眉摇首:“难讲,冯相公年纪大了,须知老叟之思量与你的灵机中一闪,那是万难契合的。”
承远越听他的话越觉得有道理,自己这年轻人开脑洞搞出的猜谜,爷爷辈的老先生反而云里雾里。冯道人生经历之丰富、看事情之透彻均非常人能比,不过毕竟和自己的思维并不能对上电波。
“若说年纪少些的话,那边还有个新科状元郎王溥王齐物,他算是个聪明人!还有一位虽然不算年轻但又不似冯相公那么老的司录参军正在我手下,叫做曹正,他兴许可以作成这事。”
听到王溥的名字时赵普没什么反应,显然不认识这人,然而听到后面那位的大名时他忽道:“曹正?可是曹叔直?”
“没错!你也知道?”
“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和他小有些‘坐而论道’之举。嗯……这个人兴许可以!”
承远道:“不过他职位太卑,也不知郭枢相会不会给他看……”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赵普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准备去中军大帐:“不论如何这都是唯一的机会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李守贞,别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承远将那张卧底证明的字条又交回赵普手里:“这个你还是自己收着,免得我万一又被人家搜身,到时反因此害你性命。”
赵普出帐后承远暗道侥幸,如果没有和赵普的这次奇遇,那这个图还要自己先求见伪秦王再去中军大帐画,承远画的图肯定会让李守贞怀疑是否有诈,也许细细审视后吊睛郎居然猜出来那就坏了。
“而且让我来画,”承远暗道:“那么多疑的李守贞为了保险起见还可能另找一个人,让他重新按照花朵形状再画一遍,那么花的姿态和角度有了变化计策也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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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禁军大营中兴许有双寒草的消息后,李守贞果然有所反应,他连忙再入关押二人之地查看郭荣的情况。
承远早已将熟睡中的郭荣叫醒禀明事情原委,让他依然装成刚才的样子。郭荣的演技还真是合格,好到承远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复发了。承远心想:“如果这位周世宗穿越回我那个年代,兴许能拿个金鸡金马金钟啥的……”
“能够医治郭荣之药,究竟叫什么名目?你审过成奎远没有?”李守贞确认郭荣病情后回到中军里不耐烦的质问赵普。
赵普心中腹诽道:“你那个奸宿民女的妖僧不是全知全能么?何必来问我?”
“回大王,下官虽不知那花的名目,但刚刚审问成奎远时,却听他主动述说此物大概样貌,看样子他在禁军兴许见过。”
“哦?”李守贞命令了一声:“说来听听。”
“下官怕口口相传对消息有所疏失,干脆将其画了下来,再让成奎远看后确认无误。”说罢他将一张画纸递了过去。”
李守贞知道让承远口述转告赵普——赵普转告自己——自己再转告张球或别的什么人——最后张球再去描述给郭威,那最终还不定把信息扭曲成什么样子。关于口耳相传导致信息的失真,根本用不着现代大学中情报学课程开篇的那一类课堂实验,即使李守贞这个年代的将领都已经非常明白了。然而若将承远的描述作传令文字化,从而一字不差的提供给郭威又有“军机字验”的风险,在李守贞看来让赵普这个自己一方的官员以图画描绘药草的形貌,确实是唯一稳妥的方法了。
李守贞观看画中这株奇妙的小花:红白两色花瓣相隔而生很是少见,当然本该六片的花瓣中其中一白色被赵普故意少画了一片,这一层李守贞却不知道。
李守贞警惕地看了赵普一眼,然后细细的眯着眼睛考虑画中是否有玄机……
75 伪王的动员()
赵普知道,一时之间李守贞绝对看不出此间真意。
毕竟正如刚才赵普分析那些主将、冯道诸人时说的逻辑,李守贞既是“帅才”又是“老朽”,和承远那种机巧思维完全对不上“电波”。
李守贞看了许久之后,又叫了刚刚药局那个郎中,其人端详这画没几眼,就一拍大腿道:“没错!当年师尊所说的花大略如此。”
李守贞这才让身旁的卫兵去传令,让吧张球叫过来。
赵普松了口气,“吊睛郎”终于上钩了……
李守贞怕郭威见到一张没有任何配文的图画心生疑虑,出于谨慎又让军中文书起草一份描述郭荣症状的说明,迫承远誊抄了后也让张球带上了。既然内文是河中方面起草的,当然也就没有“军机字检”的问题。而且郭荣是被张球带过来的,因此李守贞还让他回禁军那边取药,这样不容易引起郭威的怀疑。
赵普算了算日子:张球快马到河中大概一天半,郭威出发前的准备半天,这样再花两天多赶到潼关应该来得及,甚至还能富裕点时间布防。就看这张画的意涵能否被禁军参谋们推敲出来了……
王继勋的大营今晚忙于准备第二天的出征,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的张罗。
但是整个大营里过得最累的人,反倒是成为了阶下囚的郭荣。要知道装病可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注1)……
特别是这种喘病,需要极高的演技,李守贞药局的那位郎中过不了一会儿就要来为郭荣把把脉,然后给他服一些自认为略有效果的汤药、蜜糊丸剂之类。他声称者这些虽不能救回他的命,但能够起到缓解症状,拖延危险的作用。
每一服药后郭荣便装作气息顺畅舒服了一些(其实也是让自己停止演戏好好歇会儿……)。
郎中一边为他把脉一边问:
“郭将军觉得哪种药服后感到更舒服些?”
“嗯……似乎那药服后更佳!”
那郎中满脸喜色,显然对自己调配的制剂能缓解郭荣这疑难之病症感到欣慰。
承远在一旁强忍着笑。郭荣不是傻瓜,蜜糊的丸剂当然比苦口煎汤更好喝,反正现在没病谁愿意喝苦的那种?郭荣所谓的“服后更佳”只怕是口感更佳。
承远又见刚刚郭荣装作不适时军医先生把着他的脉搏紧皱着眉头,而郭荣结束装蒜时又摸着他的脉一脸欣慰,忍不住干脆背过脸偷笑起来。然而,他却绝不敢否认中医药了,毕竟郭荣喝了双寒草的药剂后才真的好了。
当承远将之前发生诸般之事详细汇报郭荣后,郭荣也觉得这个传递消息之计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天快到晌午前,李守贞最精锐的两万六千牙兵终于整装完毕准备开拔了。河中军架起的五丈高台上,李守贞身着明光铠,头戴十二梁宝冠,身后还挎着一把厚重的宝雕神弓,瞧来真是威风凛凛。
承远知道这是李守贞最关键的一次战前动员。
“诸位将士!我李守贞少时落魄,邻人乡里皆无人看好,这才只得在河阳镇将之下作典客,以接待他人为生。吾地位如此卑微,为何当年能得前朝晋高祖青睐,一夜之间一飞中天坐拥滑州之地为节将?总伦神师有言:那是因为苍天眷顾,无人可及!”
将士们大声的欢呼起来,承远知道士兵们最爱的主帅,那就是穷苦出身而登高位,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兵,人们就有一种“我以后也能以卑贱之躯拔地而起”的感觉,这种观念是在军队底层中最能产生共鸣的精神洗脑。
“唐末以来,滑州连连黄泛决口,时而数年一决,时而一年而多决,然我执掌其军政时,却从未遭过,这又是为何?依然是苍天护佑。总伦神师又曰:此大日如来宝命矣!”
全军的呼声更加热烈了。要知道服务于那些所谓有神鬼眷顾的主帅,也是士兵的一种心理宽慰,既然冥冥中天有护佑,那么自己在战争中的生存率自然就高了许多,神神鬼鬼的主将有时反而让这些并无文化的基层军人们感到安心……
“如今朝廷中奸佞当道!李业、苏逢吉起刻毒为不义,郭威、史弘肇以背德而伐人,当初杜重威犯了什么罪,竟使他们必除之而后快?老百姓犯了什么罪,要忍受那一斛二斗的加耗?当年契丹入寇,若无我李守贞及杜重威二人勉力周旋,汴梁城中百姓安有今日?前日郭威贼军入寇进至河阳,孟蜀救兵不发,是以全军皆沮丧,说事不可为矣,然而总伦师父又有言曰:本王之天命非人能去也!此时星命虽弱,但磨难即去必成大宝,果然郭威大意,中我金蝉脱壳之计!蜀兵不至,然定难军(西北党项人集团,西夏国前身。)得我之号令,必为接应!还有万千宝刹,诸多寺僧于民间鼓动,到时四民揭竿而起,我必成大业!(注2)”
说到“于契丹手下勉力周旋”时,承远和郭荣听得心中一阵恶心,照他这么一说,李守贞和杜重威在耶律德光卵翼下的开封任事,居然还干出功劳来了?即便冯道也不可能如此的没皮没脸……
下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震得承远、郭荣耳膜生疼,郭荣听说定难军——也就是夏州的党项人领袖李彝兴也要响应李守贞,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只有承远知道李彝兴虽然答应出兵接应三藩,但接下来的反应究竟如何那要看河中之战的结果如何。对于现在这个穿越以后被改变的世界来说,那当然就是潼关究竟会不会从郭威手中失去,假设李守贞抢关失败那么夏兵自然退去……
李守贞忽然将身挎的宝弓摘下,而高台下的远处。一座画着猛虎舐掌图的屏风被总伦手下几个僧人抬出。
“诸军且看,我李守贞若能百步而中虎掌,则此次潼关之役,战必成!”
众人都远望着百步开外的屏风,忽然李守贞搭箭大吼一声,将那宝弓拉满。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那箭“嗖的一声”发弦而出。
翎箭飞出的瞬间忽然鼓声大作,李守贞双手握着宝弓哈哈大笑道:“中了!”
两个僧人将屏风搬到附近,果然翎箭已经射中了老虎的掌心。
整个牙军算上充数的乡兵镇将,外加河中养的不到两千“江湖豪侠”,数万河中军欢声雷动,这一来他们更加坚信此战必胜。
承远心中只能呵呵了,这个“守贞射屏虎”的故事《五代史》是有记载的,不过亲历此事的他发现刚刚翎箭射出的瞬间,本来大家都会集中精力让视线跟着翎箭抛物线看过去。但是忽然一响起战鼓,加上李守贞摆了个华丽丽的姿势大吼一声,那么众人的视线当然又条件反射似的被吸引回来了。等再往回找的时候箭已经插在虎掌上了,然而那支箭真的是李守贞射出的吗?天知道……
至于翎箭是如何事后让总伦整到屏风上的,那承远就不知道了,魔术师的花头怎么可能被观众猜出来呢?当然即使有少数千百个人没有被鼓声和李守贞吸引,看到了玄虚,但是此时大战在即,他们可能在“大王神射,此战必胜”的“政治正确”氛围下突破寒蝉效应,说出事情真相吗?
承远甚至觉得这个事情模仿的原型《三国志吕布传》的“辕门射戟”也有问题,吕奉先是在一百五十步——即八十米左右去射长杆戟上的小枝,而且是自信满满一射而中,联系到这事的赌注是某支大军是否愿意撤军,其实相当于自认为百分之百命中。他凭啥能自认为百分之百成功?
你说为什么呢?
吕奉先变个戏法?或者袁术吕布两家谈判成功后为了给三军将士一个解释,因此纪灵事后编个蹩脚的故事,谁知道呢?
于是五万大军在高昂的士气中发急行军出动了,承远心中暗赞吊睛郎的战前动员手段果然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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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河中郭威这边,王继勋大营在临潼开拔这天傍晚,郭威本来还在慢慢的和李承训洽谈投降后的具体事宜,然而“城中的李守贞”却遣人宣称自己忙于清点河中的财政和转运物资以备交接,因此“窝在河中府城中”一直没有出现。这个事郭枢相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人人知道李守贞当初被杜重威之死吓怕了,从来不愿真正相信中央。
这时候张球带着那位未来的赵韩王之丹青妙笔,终于也来到了河中。这一路连着十多个时辰马不停蹄,中间只饮些皮囊中之水,张球几乎要虚脱了。
听到郭荣病危的消息郭枢相简直有点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当初绝对会听承远的劝告,不让儿子前去受降了。
郭威想起了自己逝去的亡妻柴氏。那位患难中的挚爱,正是受喘病之苦而去世的。郭荣也曾经发作过一次,多年以前了,当时是服了王祚的某种药草他才被救过来,却不知是否这种叫做双寒草的小花。当看到赵普画的图时,郭威一眼即认了出来!他又回忆起当初救出郭荣时的感叹:“若是她当初也得此物,兴许不会死了。”
然而此刻的郭荣,也像柴氏般危在旦夕。郭威决心:决不让悲剧二度再现。这回一定要救回他!他连忙命令营中典客尽快安排张球休息,然后召集药局所有医官,搜寻各军药房,务必找得此药。
结果却令人失望……
但是郭枢相到底把住了最基本的原则:军国大事还是要优先考虑,现在不是担心儿子的时候,郭威必须尽快换个将领再去王继勋大营,否则那边现在只剩下几十个亲兵外加成奎远,怎么可能完成受降?
“来人!”郭威看着那幅画长长吐了口气冷静一下,“把张球,还有奉国军都指挥使韩通都叫过来。”
帐内的侍者刚要领命而去,郭威忽然又叫:“停!”
又沉默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还是不要叫韩通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冯太师。”
刚才忧急之下情绪略有焦躁,郭威现在冷静下来,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注1:
对不起啊陛下,为写本书把您耍了个溜够……╮(╯_╰)╭
注2:
这里李守贞的话以及总伦的妖言都是我编的,但正史中所说甚至还没我编的可信。写上来给大家展览展览:总伦说“然分野方灾,俟杀人垂尽,则王事济。”然后李守贞很欣慰的从其言。我觉得我并不是不信李守贞有这么残暴,而是不信他有这么无聊,不过俺觉得编修这段时的欧阳修还真就有这么无聊……╮(╯_╰)╭
76 曹叔直的顾虑()
冯道的病还是没养好……
他前几日吃了些发汗散邪的药物,静卧了三天却未能好转,于是正在加做冷敷。帐中的侍从老老小小十来口子,这一来在并不太宽敞的军帐中瞎忙活,反而使得伺候冯相公的效率减低了不少。
“嗯……我好些了!”冯道连连点头,他见郭威阻止自己从榻上坐起来,便报个自己的平安。
“郭枢相深夜来访,想是有大事须垂询老朽了。”
郭威听他说话时声音还是嘶哑的很,知道冯相公咽部的肿痛还是没有消去。
“真打扰冯公了,郭某想说的是,刚刚新丰王继勋快马来报信,说犬子忽起急病——就是他柴氏族中偶有的那种喘病,故而派人来禁军大营找药。”
“哦……派来的是何人?”
“还是那个张球,正因如此我本来未作怀疑。然而仔细想来依荣儿的脾气,如此重要的传信他为何不遣自己心腹回来,而是放心让张球来河中呢?”
冯道愣了一下道:“这样说来,唯一可能就是郭荣带去的几十个亲兵不论因为何故,总之是不方便回来!”
郭威点头:“但是王继勋那边又不可能有变,河中李守贞这边连军马都交出来了,虎符也都送去了,王继勋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手下的牙军军将考虑啊?这时候还要顽抗,难道想去落草为寇么?”
正说在关键处,忽然门口有人来报:“禀郭枢相,奉国军权知行军司马,秘书监王溥求见。”
“没看到我正和冯太师说话吗?让他在中军帐前继续等!”
那传令兵犹豫一下回道:“这……王司马他没待在中军大帐,直接来冯相公这边找您了。”
郭威看了看冯道,见他点头,便披上氅衣走出了帐子。
郭威其实一直很欣赏王溥,这位乾祐状元刚来军中便快速适应了军营的生活,他在奉国军绝非天天只起草那些鸡零狗碎的军情、后勤事项文书,更能将各种事务皆理清头绪,搞得井井有条。郭枢相从来都不得不照顾老将军们的利益,但他最喜欢年轻人,这位出将入相的老兵从来认为:老人们从来都是年纪一大就适事慵懒,他们已经没有兴趣追求立功和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