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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拉达!”柯斯佳喊道。
“喂,回来,依瓦斯!”阿廖沙命令说。
依瓦斯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微微一笑,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镇定地继续向前走去。
拿自动步枪的青年不见了。路上亮堂堂的。
依瓦斯朝前迈了两三米,开了两枪,然后猛地倒下去。
转瞬间,一切似乎完全静止了。
柯斯佳和阿廖沙被惊呆了。
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马在树林里打着响鼻。
阿廖沙他俩终于清醒过来。
“过去!行吗?”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不知是谁,但两个人同时跳起来向依瓦斯奔去。
还活着。
“我的兄弟格里茨柯……可恶东西!我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而他去参加了契尔沃诺军……那匹马真可惜……多好的一匹马……”他用低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嘴里,耳朵里淌着血。
他们俩将依瓦斯埋葬在森林里塔拉和维西站的地方。这次身边带有工兵锹。死马科卡仍然留在路上。
他们取出了依瓦斯的证件。姓名牌还未曾发给他。坟上——没有办法,是在夜间,不得已揭下一片桦树皮来,用绘画铅笔写上:“红军战士N·拉达之墓。一九四一年。”不知道依瓦斯的出生时间。
他们疲劳极了。久久地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甚至有过争论。
柯斯佳显然是正确的,阿寥沙事后明白了这一点。
他们上马继续向霍亭方向前进。
一路循着森林边上面时上时下,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场走过一段谷地又进入森林。
森林里显得阴森森的,行走困难。而林间空地上,尤其是地势较高的林间空地上,鲜花盛开,有山菊花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蓝蓝的颜色,很象勿忘我花。在一个林间空地上长着野苹果树,枝上挂着青色的小苹果。在另一空地上高高耸立著一棵老橡树,枝干歪歪扭迅弯弯曲曲,树下铺着厚厚一层去年落的橡实。还遇见一片林间空地,四周接骨草间杂生着毒莓,中间堆出一簇簇的野玫瑰花。
一路既末见到灯火,也未再遇到村庄。
夜已经深了。浑身感到极度疲劳。停下来休息,也该让马歇歇。稍微吃了点干粮,虽然并不想吃。尤其掩埋了依瓦斯后,更感到犯胃。
睡了两个小时光景,中间还惊醒几次,起来观察观察周围的动静。但毕竟是睡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天空正响着隆隆的飞机声。一批德国飞机在熹微的晨光中向东飞去。
塔拉和维西十分警觉。
阿廖沙和柯斯佳急急忙忙穿好衣服。
在附近的小溪沟里匆匆洗了脸。身上轻松了些。
离霍亭还有多少路程,他们都不清楚,而这恰恰是他们侦察的任务。
德国飞机过去了。
周围又恢复了宁静。和战前一样的宁静。阿廖沙不禁想起了他以往度夏住过的列宁格勒郊外的别墅。他党得那一切都已是遥远的过去,而且象梦一样不能再现。
太阳升起来了,不用表也知道,现在有九点多钟了,不会再早。他们走出森林,来到一块凹地,突然听到一阵枪声和排炮声。
凹地开阔,一片嫩绿,边缘灌木从生。灌木从后面仿佛有一条小河或者溪流。天空,几片白云悠悠地向远方的地平线漂浮。
他们急忙调转头来,奔进森林隐蔽起来。大概过于激动,腹内突然感到一阵难忍的饥饿。
阿廖沙的防毒面具袋里还剩有面包。
干吃了几口。
面包屑喂了马。
现在那边……
是不是发生了战斗?
或者是一般的对射?
无论是飞机还是大炮好象都没有。
有稀疏的爆炸声。
可能是迫击炮吧。
步枪、自动步枪的射击是间歇式的……
“你坐一会!我出去看看!”过了片刻阿廖沙说道。
“为什么你出去?”
“我是组长……”
他钻出森林往坡底走去。凹地不很大,中间有几处孤立的灌木丛和乔木。再往前是田野。远方象是个村庄,或许是小城镇。
开始有树丛作掩护,他直着身子走,后来则猫起腰跳跃前进。卡宾枪端在手上,随时准备射击。
枪声更紧了。但听声音象是乱枪。刚到小溪边上的一棵柳树下,猛听有人向他呼喊。原来是红军战士。一共四人,其中一个受了重伤。
“我的妈啊!救救我吧!”伤员喊叫着。
“刚才碰上了地雷,炸伤了肚子,”其他几个人解释说。
当他们知道阿廖沙是侦察员时,告诉他说:“这些地方有匈牙利人……鬼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很明显,与德国人是同伙,德国人暂时还没有。过了前面这个村子,再往前走三公里的样子就到霍亭了……那里也有匈牙利人。人数不多,但都象恶狗一样凶狠。趁着现在没有出事,你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为好。回去向你们领导汇报,要通过霍亭,必然要有—场战斗……”
对射停止了,阿寥沙告别几位红军战士,回到树林把经过情况一一告诉了柯斯佳。
他们决定立即返回部队。总算摸到一点情况:弄清了道路和环境。
一路上小心谨慎,尤其快到依瓦斯牺牲的地方。他们向埋葬依瓦斯的地方望了一眼。新坟,从路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绕过科卡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膨胀,成群的苍蝇围着乱飞,一只老鸦熟练地啄食着马肉。
微风吹执树林低吟。橡树、金榆、梣树和山松,协奏着悠扬的旋律。树叶轻舒舞姿,飘飘欲飞。大自然这台巨大的风琴,悠缓低回,呜呜咽咽。
“听见了吗?”阿廖沙问道。
“听见了,”柯斯佳回答。“象是在给依瓦斯奏哀乐。”
此刻最要紧的是绕过这个村子。
好象还是闯过去的。
第十四章
阿廖沙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依瓦斯。已经完全不是放进墓坑时的样子。变了,变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表情腼腆而刚毅。
依瓦斯牺牲的地方,也没有阴森暗淡的感觉。而是阳光明媚,仿佛不是在山上,也不是在森林里。那是一片四周树木环抱的平旷原野,夏日融融。
团长的遗像他自觉画得还算凑合,比起《……苦役劳动》好得多!他在团长的遗像上倾注了比技巧更多的东西。
好就好在表情上,他画出了一个人神秘的心灵深处的感危外貌的相似还在其次。
团长的画像在军报上发表后,政治部还印成传单。
此时阿寥沙眼前的依瓦斯仿佛和团长一样还活着,并且比活着时更显英俊。阿廖沙仿佛已经成功地把清晰匀称的线条与浓淡适度的色彩融为一体。
阿廖沙心里默默地画着依瓦斯……
入夜,第96山地步兵师,其中包括第140炮兵团,向霍亭方向开拨。
往前进的方向派出了一个侦察班,由杜金领导,但实际上指挥这个侦察班行动的,是伊万尼茨基。
侦察班是骑兵。阿廖沙骑了自己的柯斯特利,柯斯佳骑一匹小个头的马,是别人的,叫吉姆。
想到整个行军队伍正沿着自己侦察的道路行进,他们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侦察班前进的速度很慢,但天亮之前仍然到达了依瓦斯家的村子。村里依旧静俏俏的,人仿佛全死绝了。砌在室外的炉灶,烟囱里虽然冒着烟,周围却没有人。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他们未在村中停留,继续前进到村外的林边。
森林恢复了平静。阳光穿过稠密的树枝照到露珠和树脂上,闪着银光。密叶丛中,鸟语喧哗。一片蜜蜂的嗡嗡声。成团的小虫在头顶上盘旋。啄木鸟敲击树木的梆梆声,远处偶尔传来的布谷鸟的啼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越传越远,最后消失在山后的低地上或者远方的森林里。
“多美,”阿廖沙心想,“但这是令人不安,使人害怕的美。”
杜金催促侦察班继续前进;伊万尼茨基则有意要控制大部队的行军速度。
阿廖沙几乎听不清他们两个谈话的内容。但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两个人既有显著的不同,又有极其相似的地方。这个时候如果用铅笔把他们画下来该多好!
近来,他回忆美术学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过去回忆学院时的那种难过和忧郁情绪,现在没有了。只是偶尔有一种悔恨心情:他从前太自信了。盲目的自信使他评价别人时失去了客观标准,不仅过分天真,而且很不公平,愚蠢的自信使他看不见以致不承认自己行为和看法上的错误。可是现在,几天的战争生活已教给他许多东西。今天想到学院,更多的是对学院的感激之情,感谢学院对他的教育。
不过……
学院只教了画画,并末教人思想——这是阿廖沙今天的认识。
学院只教了人物写生的良好技巧,而生活经历不同的学生们,还不会利用这种技艺回出人物心灵的美质。
阿廖沙不同于其他学生,他正确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是在一九四O年,不是四一年。四一年已经没有个人自由选择的余地了,这是由生活来挑选他们,而自己必须服从生活安排的时候了。
慈爱的学院。让入感到亲切,谢谢你的教育!
上大学学理论固然好,而生活……甚至在芬兰战争期间,除了派人巡逻,挂上伪装窗帘而外,学院里没有任何变化……
从前他未曾想过这些,但眼前……
积极分子,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被打死在麦田里的积极分子;依瓦斯的兄弟格里茨柯;凶相毕露、撕碎苏联旗帜的青年男女。有的人似乎在等待着。等德国人吗?还有人朝红军放冷枪,杀害一切拥护苏维埃政权的人,放火焚烧他们的房屋,烧死他们尚不知道苏维埃政权是怎么回事的妻室儿女……
自己的队伍里也有异己,此刻在行军队伍的中间或者队末就可能有。那有什么了不起?危险不大。也许没有那种人。即使有,不在侦察班里,总要好对付一些。
侦察班以及随后而至的大部队到达森林边上停了下来。
杜金问阿廖沙:“戈尔斯科夫,你说的是这里吗2”
“是这里,”阿廖沙回答了一句。接着又补充说:“暂时还不能往前去……那边有匈牙利人……上次就有。”
“好吧,我们会活下去的,死不了,”杜金说道。
凹地里一片寂静。象依瓦斯家居住的村子一样宁静。真奇怪,昨天这儿……
杜金和伊万尼茨基商谈了几句,决定派一个侦察组去侦察侦察。派出三个人,不骑马。
阿廖沙和柯斯佳不在其中。
当然有点委屈!
命令就是命令。
一个小时之后,派出侦察的三个人回来了。
立刻传下命令:“准备战斗!”
侦察班得到瓦列耶夫指挥的一个排而加强了。每人又发了十五粒子弹,一颗柠檬手榴弹,然后进入谷地。
阿廖沙是第二次看到这片谷地了,但是仍象是初次来到这里……岸上有棵柳树的那条小溪是绕过去的,因此他无法知道上次在这里遇到的红军战士的情况:仍然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人世?那位喊“我的妈啊”的同志掩埋了没有? 但见一些不深的弹坑,土壕也很小,红军的尸体也有,不多,毕竟有……
距离前面的村子不远了,他们走出树林,上了大路。非常平静,既无排炮声也无枪声。
进了村子。
土路,但地面是干的。显然,近几天来这里也未下过雨。
整个村子只有两三家房子被烧。
一座房子(村里最好的一所)上挂着一面卐字旗。
但看不见人,既无军人也无百姓。
“等等,”瓦列耶夫说着跳下马来。
他后边跟着一名红军战士,阿廖沙不认识,样子象新战士,和依瓦斯一样,是“西方人”……
瓦列耶夫两手端着德国造自动步枪,是战利品。跟在瓦列耶夫身后的那位红军战土,拿的是卡宾枪,姿式很不熟练,小心谨慎。
快走到房子前面了,瓦列耶夫仿佛根本没注意那面匈牙利旗。“西方人”的警卫员小心翼翼地将卡宾枪放到草地上,走过去将那面旗帜扯了下来,抛到地上,狠狠地踏了几脚。
瓦列耶夫转过身来,似乎对警卫员落在后面十分不满,但当他看到这一切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说:“喂,让我们进屋看看,特龙科!”
他推门进了农舍。
房子座落在园子的深处,这里战士们从远处看到的。
开始—、二分钟很平静。
不久便响起了枪声——先在室内,接着室外也有了枪声。
瓦列耶夫从屋里冲出,喊道:“取枪!”
子弹嘘嘘地从窗内飞出。
战士们在花园里和篱笆边卧例。
“屋里人不多,”瓦列耶夫说,“很快就能把他们……”
的确,很快便把敌人解决了。
大家进到屋里。五个穿陌生制服的人全被击毙。一个自己人,穿的是红军服装。明显不是枪打死的,是用刀砍死的,这是和瓦列耶夫一道进屋的那位红军战士。另一个房间里,早已吓呆的房主人——两名妇女和一个小孩,身子紧贴着炉灶站着。粗制的地席、挂着的毛巾、桌上的台布以及墙上的像片等,一览无余。像片上是几位旧军官,身着礼服,嘴角上留着短须。
瓦列耶夫转身奔出房间,阿廖沙同两名红军战士急忙跟了出来。
村子里又静下来。
陆续有人来向瓦列耶夫报告:“抓住一个带自动步枪的人,老百姓打扮,后来逃走了……
自动步枪当然丢下了。是个不太年轻的农民……”
“抓住六个匈牙利人……”
“十二个……起初象要投降,后来又开枪射击……全被消灭了。”
“两个匈牙利人……”
“没有德国人吗?”瓦列耶夫问。
根据大家的报告,似乎没有德国人。
“一面德国卐字旗被取下来了,”有人说道。“已经烧了!”
捡查了部队的损失:四人牺牲,一人受伤。伤在手上,不重,已经包扎好了。伤的是左手,不误打枪。还说俏皮话呢,好样的!
“把死的人集中到这里来,”瓦列耶夫说道。“马上行动!”
红军战士们立即跑步去执行命令。
“现在你,戈尔斯科夫!还有你们几个!我们一道去把特龙科抬来。”
他们回到屋中。
房主一家仍然蜷缩在炉灶旁。
“喂,你们!”瓦列耶夫在他们面前停了片刻。“算了,算了……以后会明白的!”
瓦列耶夫、阿廖沙以及另外两名战士把特龙科抬来,轻放在靠近篱笆的一棵樱桃树下。
“马上挖墓坑,”瓦列耶夫说道。“他们那里有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布满弹痕的房子。
他掏出一方手巾,在其他几具尸体抬到之前,盖在特龙科的颈子上。这是刀砍的地方。
费了很长时间才挖好一个埋葬五具尸体的大坑。
几个人轮流着挖。
地点就在那棵樱桃树的旁边。
土不象麦田里那么干,但树根很多……显然这些地方经常浇水。虽然打仗,主人倒也没误农活。那面匈牙利旗大概是屋主自己挂的。很可能还是自已缝制的。而且不是因为家里住了匈牙利人,顺便说一句,匈牙利人是派来住的呢?还是屋主本人乐意让他们来的?
一切准备就绪,将五具尸体放进墓坑,瓦列耶夫说道:
“红军同志们!战士们!目前进行的这场战争也许是最严重的一次……我们今天在告别自己的同志。这几位红军战士是:乌兹别克的龙苏波夫、沃洛格达的阿列克谢耶夫、莫斯科的克拉斯诺夫、库尔斯克的扎博京,还有一个特龙科,……本地人,是志愿参加红军的,今天刚满十七岁……他们都是共青团员。让我们在他们的墓前宣誓,一定保卫好我们的祖国。为胜利而战!”
鸣枪。
……傍晚之前全团通过村子。
行军队伍经过村子时停下来向殉难者致哀。
然后继续前进。
老国境线在霍亭市附近。
过了老国境线,村庄和城镇里人都多了
家家户户房子上挂着红旗。
妇女们含着眼泪把素馅饺、樱桃、苹果等塞到战士们的手里。
“你们丢下我们怎么办啊?”
“亲人啊!”
“我们怎么办啊!”
经过的地方都是这样! 周围的大自然仿佛特意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浓装艳抹,光彩照人。嫩绿的树木、蔚蓝的天空、炽热的太阳。真想立刻倒在地上,伸开四肢,仰视这深遂明净的天空,把一切——什么战争、退却、死亡……统统忘掉。
又想起了学校。想起了沿河的学府大街。想起了列宁格勒。想起了公园里的“鲁缅采夫胜利纪念碑”。他每次走进学校的时候,心中怀有多么崇敬的感情啊!“建于1766—1788年。设计师A·Ф·科科林与B·捷拉莫特”。拉斐尔与替善①画厅。色彩鲜明的壁画。战役与激情的场面。将来也这样来描绘目前这场战争,那才真要妙笔高手呢!
在那幽静的学院里还有列宾和基普林斯基的习作。
第十五章
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要给他和柯斯佳.彼得罗夫授一级军衔了。其实不是一级,而是一下子就授予三级“上士”军衔。
历史学家柯斯佳得知消息后,高兴得了不得。
阿廖沙很不理队有什么值得那么高兴的呢?
既然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而且胜利肯定属于我们,那么难道柯斯佳将来要永远留在部队里吗?他是学历史学的。学历史的人员爱安宁,不会愿意把一生都献给军队。等胜利了,退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但那不是在红军里。
“你难道打算当一辈子红军不成?”阿廖沙问柯斯佳。
“为什么不行呢?”
“当然,当然,”阿廖沙搪塞。
传说不久便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