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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前燕是正朔当然只是慕容儁自己给自己贴金,在当时世人心目中,偏安江南的东晋小朝廷才是正朔所在。东晋政权与自己同文同种,由西晋宣帝司马懿的后裔建立,是唯一继承西晋衣钵的合法政权。这个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哪怕异族统治者使劲汉化自己,努力的推崇华夏文字制度,依然无法取代东晋的正朔地位。当年东晋北伐,军队开入关中,关中百姓夹道相迎,有许多八九十岁的耆老哭泣着说:“想不到有生之命还有幸见到王师。”此举可见民心所向。
不仅普通百姓如此,北方的士人也普遍是这种心理,人所周知的一个例子是前秦名相王猛。王猛曾经有机会出仕东晋,不过他最终选择了前秦,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无能透顶的东晋朝廷不可能给他提供施展才华的舞台。但是在内心深处,王猛未必无憾,他临终叮嘱前秦皇帝苻坚:“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这句话固然是治国的真知灼见,但也暴露内心的那一丝遗憾:他王猛满腹韬略,竟投身于胡戎蛮夷之庭。
孙盛写作《晋阳秋》的那几年,是前燕与东晋交战最频繁的时期。军事上,前燕并不落于下风,它接连从东晋手中夺得河北、淮北等地;但在文化认同上,前燕则先天不足,处于绝对弱势。
就在这个时候,救星来了,在江南获得广泛赞誉的《晋阳秋》出现在北方。《晋阳秋》为何到北方来?因为它触犯了时讳。
由于处于敌对状态,很少有北方人能够到江南去,但是好奇心人人有之,《晋阳秋》详细平实记述了东晋现状,一到北方必受瞩目。想象一下,如果这部书披露“东晋的开国皇帝是个私生子”,说有一个“牛继马后”的谶言早就预示了这事的发生。那么这个爆炸性的秘闻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割裂西晋、东晋之间的继承关系,打击东晋政府的“正朔”形象。
所以说前燕政权有足够的动机去篡改《晋阳秋》,将晋元帝污蔑为一个私生子。
前燕政权不久就灭亡于前秦,但“晋元帝是私生子”这个传言却生命力顽强,在北方流传甚广,经久不衰。十六国之后,中国历史进入了南北朝对峙,此时的正朔之争比先前更加激烈,南北双方都标榜自己才是正统,彼此口出恶言,南朝写史称北朝为“索虏”,北朝写史称南朝为“岛夷”。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北朝人自然不会有兴趣去彻查所谓的“晋元帝是私生子”是真是假。到了公元551年左右,即《晋阳秋》面世两百年之后,北齐臣子魏收撰写《魏书》,书中有晋元帝的传记,传记名称叫《僭晋司马睿传》。这个“僭”就是“僭越”的意思,意思是说北方政权才是正朔所在,东晋皇帝都是僭主,是没有资格称皇帝的。
魏收也采信“晋元帝是私生子”的说法,甚至以讹传讹,错得更加离谱。《魏书》中如此写道:“睿字景文,晋将牛金子也……琅琊恭王觐,觐妃谯国夏侯氏,字铜环,与金奸通,遂生睿。”这明显是在胡扯了,牛金与司马懿同辈,琅琊王司马觐则是司马懿的曾孙,夏侯氏嫁入司马家的时候,牛金即使还没病死也已是风烛残年,两人怎么可能通奸?
又过了约莫一百年,唐朝的房玄龄、令狐德棻等人奉唐太宗的命令修撰《晋书》。唐朝脱胎于北朝,令狐德棻等人没有摆脱那个流传了近三百年的传言,也采信了“晋元帝是私生子”的说法,并将这一说法写入了《晋书·元帝纪》中。
在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政治、历史原因作用下,晋元帝在他去世三百多年之后,最终坐实了“私生子”的名号。
有了晋元帝的遭遇,再回过头来看晋惠帝。他真如《晋书》所言,是个痴呆?
未必。
有可能晋惠帝只是性格懦弱,所以处处受制于人;有可能晋惠帝只是不善于言语,并且优柔寡断,所以无法树立君威。他的真实面目经过三百年时光的冲刷、风化,已经模糊不清,又受到那些真伪难辨的史料影响,晋惠帝终于被贴上“痴呆皇帝”标签,万恶所归,渐渐变成一个脸谱。
本书与前人一样,也把晋惠帝描绘成痴呆。这并不表明作者没有任何疑虑,而是因为作者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实或者推翻这些疑虑,所以只能因循旧说。
但换个角度来讲,晋惠帝皇帝做得如此失败,眼见身边至亲一个个死于非命而无能为力,他不仅葬送父亲开创的太平岁月,而且还将千辛万苦才得以统一的天下重新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此无能之人与毫无自理能力的痴呆有何分别?既然如此,就不要在这个人身上花费心力了,索性铁了心认定:晋惠帝司马衷就是一个痴呆。
二、无法肩负的重任
既然是痴呆,那么司马衷对做皇帝的感觉就仅限于从东宫搬到西宫,住的地方更宽大了一点,身边的宫女更多了一点,臣子们对自己的态度更加恭谨一点,如此而已。
真正兴高采烈的应该另有他人。
比如说皇后贾南风。她十五岁嫁入皇家,十七年来一直担惊受怕,皇帝公公一会儿说要废黜她,一会儿说要废黜她丈夫,一会儿又派那个不是婆婆的婆婆杨氏来训斥她,十分可恶。
更可恶的是,那个杨氏与她同年,只因为嫁得好就以长辈自居,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人讨厌。如果东宫有这么妖艳的女人用这么倨傲的口气说话,贾南风一定会往她的脸上砍两刀,可是作为儿媳,当时的贾南风只能忍气吞声,这股怨气即使事后鞭打了几十个宫女都无法发泄干净。
如今守得云开见日月,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是自己掌中傀儡,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贾皇后看着身上绣着日月星辰的袆衣,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再比如说太后杨艳。她十九岁入宫时,司马炎款款深情都倾注在胡芳胡贵嫔的身上。虽然她以前自负美艳,但是一进这繁花似锦的后宫也不过泯然众人,她之所以被立为皇后,完全是因为皇帝对从姐杨芷还有旧情。所以司马炎对她一直恭敬有余而恩爱不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姐的一个会动的灵位。
十四年过去了,杨艳已韶华不再,而宫里满眼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一个又一个皇子出生长大,而她的儿子司马恢只活到两岁就夭折了,虽然她从地位低微的王才人手中夺走了年幼的司马炽,当作自己儿子哺养,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论才情文蕴,她比不上左芬左贵嫔;论胸襟品格,她比不上胡芳胡贵嫔;论温婉可人,她比不上诸葛婉诸葛夫人;杨艳只有身处幽冥的从姐和从姐留下的痴呆太子可依仗,还有一个并不太可靠的轻浮老子作为外援。
一切荣华都在司马炎的一念之间,倘若哪天司马炎移情别的嫔妃,废掉太子另立别的皇子,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后宫深不可测,所谓“女无好丑,入宫见妒”,何况是处在皇后这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呢?每每想到这里,杨皇后就不寒而栗。
现在可好,杨皇后升级成了杨太后,连皇帝都得向她行跪拜礼,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够威胁她的地位了。
而最高兴的可能还是老国丈杨骏。前文已经提到,杨骏以前名声不怎么好,朝中那些自以为高尚的家伙都有点轻视他。当年他要结交琅琊王氏,想把女儿嫁给王家的美男子王衍,王衍竟以此为耻;杨骏退而求其次,想与大司农郑默结亲,又被一口拒绝;后来好容易把女儿塞给了河东裴氏,亲家裴楷却从不正眼看他。
杨骏十分愤懑不解。论门第,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名满天下,显赫两百年,当年杨家祖先杨震担任汉安帝的太尉之时,曹魏君主的祖先不过只是一个君子所不齿的宦官,司马家的祖先也不过是一个区区二千石,至于琅琊王氏与河东裴氏,都还只是一介草民;论权势,杨家接连出了两位皇后,比太原王氏还多,那些后起小辈凭什么瞧不起人?
长久以来杨骏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可好,天下大权尽在我手,杨骏觉得自己大器晚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司马炎的梓宫停在含章殿,他的谥号被定为“武”,后人称之为晋武帝。“武”是一个既可以褒也可以贬的谥号,但放在司马炎身上明显是在褒扬,彰示他开国立业,并且平定吴国统一天下的赫赫武功。也因为这些武功,司马炎的灵位获得搬进太庙受永世供奉的资格,庙号为世祖。
丧礼的具体操办有太常、太仆等官员处理,无需大行皇帝和皇帝两位陛下费心。晋武帝要做的,就是每天安安静静地躺着;司马衷要做的就是扮演孝子,给父亲守丧。所谓百善孝为先,天子在孝道方面必须为天下人做出表率。
司马炎驾崩,司马衷服的是“斩衰”。“斩衰”是所有丧服中最重的一种,通常是子女为父亲、妻子为丈夫,嗣子为嗣父,重孙为祖父等最近的亲属所穿的丧服。
按照《礼记》要求,“斩衰三日不食”,三日之后可以食粥,但是食量也有严格规定:一天早晚两餐,每餐不超过“一溢米”。“一溢米”相当于一升的二十四分之一,孝子们比如晋朝的和峤,都是称好重量才吃的,生怕不小心多吃了一粒米使自己变得不孝。这个饮食的限量等到百日之后逐步放开,一年之后允许吃蔬菜水果,两年之后允许用酱醋调味,完全恢复正常饮食则要等到丧服期满。
“斩衰”的丧期有多长呢?答案是三年。这三年孝子不仅在饮食上有限制,生活各方面都有讲究。比如睡觉就不能睡在屋里,只能睡在临时搭建的棚屋里,这个棚屋被称为“倚庐”,而且只能睡在破席子上,不能用枕头只能用土块,不能进行房事,等等等等。总而言之.在古代做孝子是不容易的,不仅在心理上要保持悲痛,还要在身体上饱受摧残,体弱多病的还真当不了孝子。
从法理上讲,皇帝是全天下人的父亲,皇帝驾崩要履行的手续,比普通的父亲亡故要繁缛千百倍,那是全国举哀、劳民伤财的国丧,如果严格按照《礼记》去做,一场丧礼就可能导致亡国。
于是有伟大而体贴人意的汉文帝牺牲了自己身后的哀荣,替他的儿子汉景帝,也替后世的一切皇帝解决了难题。汉文帝临死下了遗诏,嘱咐丧礼一切从简,其中特意提到“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也就是说将服丧期由三年精简为三天。
有了先例,两汉的皇帝就不怕承担“不孝”的罪名了,从此老皇帝大行之后,新皇帝与臣子都只需服丧三日,余下的三年时间,新皇帝只要在心里保持哀悼就可以了,这种方式被称为“服心丧三年”。虽然后世有儒者对这种变通从权颇有非议,但是中国的皇帝与大臣们大多是实用主义者,这种从简的仪式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当年文帝司马昭驾崩的时候,司马炎就只服丧三日;现在司马炎驾崩了,司马衷也只需服丧三日即可。
因此司马衷皇帝生涯的最初三天,应该是穿着粗麻布丧服饿着肚子度过的。期间他有没有公然喊饿,有没有索要食物不得而当众洒眼泪,这不得而知。
到了第四天,司马衷除下丧服,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参加朝会。朝会隆重庄严,仪式繁缛,参考《晋书·礼志》,可以推想出当时盛况:
天还没完全亮,全体朝臣就已经在殿旁集合,殿前广场上燃着燎火(注:古人在屋前院内设篝火用以照明,此篝火亦称燎火。《诗经》有云“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即是此谓),朝臣们按官秩、爵位的高低依次坐好。与此同时,皇帝司马衷已经起床,先到皇后处,接受皇后的祝贺,然后他坐着云龙车,缓缓从东门来到殿前,皇帝下车,入东阁小坐。
皇帝入坐东阁之后,朝臣们依次进入大殿,依旧按官秩、爵位的高低排列整齐,等候在殿下;环卫宫殿的虎贲、殿内陛下的持戟卫士等也进入岗位;太常指挥下的太乐队成员,也带着他们的钟啊鼓啊一系列乐器,各就各位。几百人静候在大殿之内,肃穆无声,有谒者检查朝臣的服饰是否整齐、举止是否得体,如果服饰或举止失仪的人,谒者则会视其轻重而给予呵斥,最严重的将会被劾以“大不敬”的罪名,逐出朝堂并记录在案,交由相关人员治罪。
大臣们准备就绪之后,谒者、仆射、大鸿胪依次向皇帝禀报。过了片刻,到了某一个指定的时辰,侍中奏时辰到,于是皇帝走出东阁,在侍中、卫士等簇拥之下,由太常开路,庄严稳重的缓步进入大殿。此时钟鼓齐鸣,百官全部拜伏在地,太常引导皇帝登上大殿,升坐在御座上。钟鼓声暂停,百官起立。
大鸿胪半跪启奏“请朝贺”,于是掌礼郎用浑厚、清晰的嗓音宣召朝臣依次上殿向皇帝朝贺。朝贺的顺序依次是:诸侯王、三公、九卿、中二千石、二千石、千石、六百石。
朝贺的过程也颇繁缛费力。以诸侯王为例,掌礼郎说:“皇帝延某某王登。”
该诸侯王出列、跪拜,大鸿胪代表该王跪奏:“藩王臣某奉白璧各一,再拜贺。”
然后太常说:“王悉登。”
一旁就有谒者走过来,引导该诸侯王上殿,来到皇帝御座之前。
皇帝起身,诸侯王向皇帝跪拜一次;随后皇帝坐下,诸侯王又跪拜一次,将拜贺的白璧呈上,再跪拜一次,这才算成礼。谒者走过来,引导诸侯王下殿,重新进入朝臣队列。
全体朝臣朝贺完毕之后,皇帝入内休息片刻,然后重新回到大殿。谒者、仆射跪奏:“请群臣上。”
于是重复先前的那一个过程,在谒者的引导下,朝臣们依次上殿向皇帝敬酒,期间太乐令一直在指挥太乐队奏乐。
敬酒完毕,皇帝传命百官就席、传食,太官令、大司农、尚食等官员已安排好餐食,百官谢恩之后就席,太乐令又开始指挥奏乐。
然后,君臣开始吃饭,之后又有一系列费心费力的仪式需要一丝不苟的执行,一次朝会可能要耗掉一天的时间。
由此可见,朝会是一种耗时又费力的仪式,它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若论实际意义,估计皇帝和朝臣全都没吃饱),它在视觉上、听觉上、气氛上追求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可以令人心怀敬畏。它的作用是体现尊卑有序,维护朝廷与皇帝的威严,使臣民产生敬仰与依赖感。
但是对于皇帝来讲,这种朝会却是一个繁重的体力活。司马衷不可能理解这种仪式的重要意义,这些繁文缛节丝毫不能让他产生丝毫作为皇帝的优越感,只让他感到厌烦与疲劳;而朝会的冗长而沉闷也会使司马衷感到无趣。
很有可能,当臣子向司马衷行礼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皇帝正在躲在那十二根冕旒后面无聊并且不耐烦地打着哈欠,让臣子面面相觑,心中无限悲凉。
皇帝要肩负的仪式义务不仅仅是主持朝会,按照传统,皇帝每年有一系列仪式要出席,比如每年正月元辰,皇帝都应该到郊外进行象征性的亲耕,即皇帝自己动手耕作一块农田,以祈求当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司马衷连这种象征性的仪式也没有能力出席,《晋书·礼志》上告诉后人:“自惠帝以后,其事便废。”
事实已明显,司马衷根本没有能力履行皇帝的义务,哪怕是最简单的主持仪式,他也无法胜任。司马衷对晋王朝的伤害并非仅仅是大权旁落那么简单,他在精神层面摧毁了群臣,也摧毁了黎民百姓对晋朝皇帝的敬畏与崇拜。
皇帝是天子,代表着上天的意志,这是历来朝廷花了大力气才树立出来的信仰,但是这个信仰被司马衷轻而易举地打破。臣民发现上天派来的代表竟然是如此无能的废物,则不免要去思考: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放弃了我们?或者,司马家的天下气数已尽?
这种信仰危机后果是很严重的,惠帝一朝逆臣多如牛毛,这是原因之一。
三、两位受惊的祖父
武帝遗诏中允许杨骏“止宿殿中”,给杨骏佩了“左右卫三部司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马十人”做护卫,并且允许杨骏“持兵仗出入”禁宫的时候。所以杨骏一点都不低调,自从司马衷登基,他就搬进太极殿,还调来一百名虎贲日夜伴随左右。
这些举动给国丧平添几分杀气。太极殿里设有灵位,文武百官每天都要随惠帝到武帝灵前哭泣,一进灵堂却看见虎贲环侍,身边刀光闪闪,令人心惧。
这个惊悚场面暴露了杨骏内心的虚弱与不安。武帝在世的时候,有这棵大树撑着,无论杨骏在树荫下如何胡闹,都不用担心无法善后;如今大树轰然倒塌,留下一片狼藉,杨骏这才认识到自己是如此单薄瘦弱,他感到非常无助。
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人,都认为这是杨骏咎由自取。武帝晚年看似体弱多病怠于政事,实际上朝廷的走向一直在他的谋划下亦步亦趋。武帝要将政权、军权分别交于不同人之手,所以他一方面让杨氏权倾朝野,一方面又委任各宗室成员都督地方军事、委任太原王氏的王佑职掌中央禁军。武帝深知杨氏与宗室之间矛盾重重,但是没有史料显示武帝曾做出努力,让双方和解。外戚与宗室相互掣肘,共同辅佐新君,这才是武帝心中的合理格局。
相关部署从太康初就开始有步骤地实施,前后近十年。咸宁三年驱逐宗室成员归藩、太康三年逼死齐王攸、太康八年对于各方都督的重新任命,还有贯穿太康十年的“三杨”兄弟对朝政越来越全面的控制,都是武帝的刻意安排。杨骏排挤卫瓘,虽说有欺君的嫌疑,但其实也是武帝默许的。
到了武帝快驾崩的时候,新朝堂的格局已经一目了然,朝臣们已经习惯了杨骏在朝堂上装腔作势,也已经预料到汝南王即将“都督中外诸军事”,与杨骏一同辅政。谁曾想变生腑肘,杨骏利令智昏,竟然在武帝弥留的最后时刻使诈,成为唯一的顾命大臣。
一招不慎,全盘皆死。宗室被排除出顾命的行列,自然愤懑无比,而杨骏本人也陷入了骑虎难下的窘境。在他周围,是一群居心叵测的同僚,正袖手冷笑;在禁宫之外,有一个辈分、地位都很高的汝南王,他的子侄辈都掌握着实权;如果杨骏的思绪足够远,他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