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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时天色正晓-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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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自己能喝不少。
    于是当她仰头连着喝下第三瓶的时候,四位客人有点惊呆了。
    这是个酒迷瞪吗?
    看见酒,不用请自己就喝个不停。
    那客人连忙把她拦下,“你等等!”看着旁边那个介绍的。
    旁边介绍的女孩也很尴尬,对初依说,“客人的意思,你不能只自己喝,你得……”她靠在初依耳边,“象征性的和客人玩一玩。”
    初依知道自己想的太美了,连忙抬手去擦嘴,手背盖在嘴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抹着口红,她连忙放下手,从外套那小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淡黄色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很“文气”别扭地在嘴上轻按了一下,把那干净的手帕装回去。
    看着客人问,“怎么玩?”
    客人:“……”
    她给自己进行过自以为是的职业培训吗?
    另三位,也都觉得她的好玩来,这真是个新手。而且她那么一本正经擦嘴的样子,幼儿园的一样,就逗她,“你会什么,筛盅?”
    正在这时,酒吧的门响了,几个男人前后脚进来,前面一个小三十,肩膀上搭着件外套,没有穿,就那么闲闲搭在肩膀上,衣服也听话的不掉,堪称全国地痞的标准行范。
    再要看,更有一眼的是,他手里还叼着烟,神情不浮不燥,带着谁也不搁在眼里的那种吊不甩。
    这就不得了,一看就是地痞里的老油条!
    经年岁月都被他踢啦在鞋底子下面的那种。
    这年头,人活的都艰难。
    当个小老板也不容易,开个网吧都要交保护费,何况是开酒吧。
    晴姐见怪不怪,以为来要保护费的,立刻就陪着笑脸问,“几位,怎么称呼。”看着冯哥手里的烟,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里面不能抽烟。
    冯哥抬了抬手,示意她禁声。
    眼神淡漠地挑了一圈,找到了他们的目标人物。
    传说中穿齐逼小短裙的陪酒女郎。
    齐逼这词已经过时。
    可他们初依的身材还没有。
    随即,冯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穿成这样,体统呢?
    那边的客人,笑的很高兴,
    他们初依看着生意不错,还会讨人喜欢。
    冯哥转身,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
    晴姐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提了口气。
    就看着人走了过去。
    冯哥走到跟前,正看初依拿着筛盅说,“这个我真不会。”
    客人挑着音说,“那你会玩什么?”
    语气非常不尊重。
    当然,来这地方讲尊重是有点搞笑。
    初依想了一会,说,“我……会玩掰手腕。”
    就听那客人笑起来,“掰手腕好呀。”
    冯哥看他,当然好,掰腕子可以握手。何况这样一个女孩。
    客人很捧场,立刻有人对初依说,“来,搁一百在这,你赢了给你拿走。”
    初依看着那桌上的一百块钱,又看那客人,眼神很无法相信,好像根本无法预料,人生还可以有这样的好事。
    冯哥看到初依,多么熟悉她的神情,那眼里是好事砸头上,高兴的无法置信。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挪开了。
    转身的时候,听见初依问,“那我要放钱吗?”
    有一个男声说,“你也想放呀,那当然可以,放一百,收一百。放二百,收二百。”
    冯哥走了。
    到吧台的时候,看到泥蛋也来了,正和他那两个新老板坐在吧台上。
    泥蛋说,“初依干什么?我看那客人怎么放了三百块钱。”
    冯哥平淡地说,“她要和人家掰手腕。”
    泥蛋极其诧异,“现在酒吧流行扳手腕了吗?”
    冯哥摇头,“是她不会别的。”停了一下,说,“人家问她会玩什么,我估计在她下象棋和掰手腕之间想了一会,觉得这地方没象棋,才说的掰手腕。”
    初依以前就和他们玩这两样。
    周策立刻转身,摆好一个准备看热闹的姿势。
    又抬手碰碰旁边的,“乔乔,看热闹。”
    乔宴转头,看到几步开外,初依还没有看到他们,正乖乖站在桌旁,听别的男人说话。从背影看,那裙子,真是短的惊心动魄。
    随时可能走光。
    一个男人已经抬起手来,三十出头的样子,正笑着,手支在桌上,对着初依说什么。
    然后就见初依左手拿起那三百块钱,右手抬起来,一压对方的手腕位置!对方的手腕就像故意让她一样,被摁翻在桌上!
    她左手把钱装进了身前的小口袋里。
    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另一种表达。
    “完事了!”周策喊,“快的我都没有看清楚。”
    乔宴没说话,他看着那桌的几个男人,看他们什么表情。
    那边,没人发火。
    都以为是让的,就笑着开玩笑,“这让的也太明显了,那么轻轻一下,想认识,也不用用这种手段。”
    又对初依说,“还不主动一点,留个电话。”
    被压的人却知道,那一下,雷霆万钧的力量,再给他准备一次,也绝对的被压制。
    力量悬殊太大,他说,“这小姑娘有劲。”
    同事谁也不信,立时嘲笑,“你看人家漂亮手软了吧。”
    “那你来!”那男人气不过,扔出来三百在桌上,“那你来试试!”
    在吧台边,周策看的直摇头。
    对蛋泥说,“你不是说,全市的夜场都有你们的熟人吗?这家的熟人呢?”
    蛋泥周围看看说,“这家太小,要不是初依,我们也不来。”
    晴姐茫然无措地站在吧台里看着他们。
    不收保护费,来找初依的?
    过了会,初依抱着冰桶回来了,放在台面上,手里莫名其妙拿着一沓钱。
    “晴姐。”
    晴姐没办法,只能靠近。
    初依觉得晴姐目光不对,左边一看,发现冯哥,冯哥过去是强子和铁蛋,她很激动地说,“原来是真的,这地方,一晚上真的可以挣一千多,这样一个月真的有三万,我这还超额了。”
    冯哥看着那一千多,又回头看看输钱的男人,她把那一桌四个都掰赢了。觉得如果是他去,人家肯定不能给他钱。
    “那他们是为了摸你的手,谁知道没摸上。”初依身后一个声音说。
    初依惊喜的回头,看到蛋泥,“咦,你怎么也在?!”
    她刚刚在门口没见他。
    随即发现还有熟人,除了蛋泥,蛋泥再右边是周策,再右边,是乔宴。
    她勾着头,对上乔宴。
    看他没笑,她也很快收回目光。
    手里的钱,觉得有点烫手。
    让他们看到她这么爱钱,好像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也都盯着她手里的钱。
    初依这才发现出不对来。
    蛋泥说,“你也是的,怎么想着和人家掰手腕?”
    初依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没象棋。”
    蛋泥:“……我的重点是让人摸手。”
    初依更尴尬了,好像出卖青春和美貌,哄男人的本质,一股脑被掀开了。
    乔宴说,“为了给我们公司还钱,你还挺有魄力。”
    中间隔了两个人,初依也听的清楚。
    觉得好像一秒间,尴尬被赶跑了。
    这追求钱的目的变得正面而积极。
    她低了低头,说,“我请你们喝酒。”
    就去开了酒,一人面前放了一瓶。
    走到周策旁边的时候,
    周策说,“我们自己掏钱,这不能让你破费。”
    初依趁机说,“你们怎么也来了。”
    周策侧身,看着她,又特意看她身上的裙子,然后说,“你这样挺平易近人的。我还以为你只会穿运动衣呢。”
    初依笑了笑没说话。
    又开了一瓶,放在乔宴面前。
    “你——”她刚张口。
    “初依——”蛋泥叫她。
    初依松开酒瓶,两步走到蛋泥身边。
    蛋泥拉着她问,“心里难受吗?”
    初依愣了愣。
    周策拿着酒瓶,望着吧台上的射灯,装浑不在意。
    蛋泥说,“刚刚是我给祁白他妈打的电话。告诉她,祁白在这。你没事吧?”
    “怪不得。”初依这才知道说的什么事,连忙摇头,“大概因为家里的事情更急迫,就没空想别的。”
    “那就好。”蛋泥说,“不许想,知道吗?”
    “我没想。”初依又说。
    这俩人的对话内容贫瘠的令人无语。
    周策靠近乔宴说,“她怎么神经这么粗?”
    乔宴余光看到一个女孩,青春靓丽地走过来,就没说话。
    “初依——”那女孩挤过来,叫初依去说话。过了会,初依回来说,原来是有人听说了她的“事迹”,又找她掰手腕。
    初依去转了一圈,不多时,又装着两千块钱回来。
    她这次有点高兴坏了。
    这比祁白给她买一堆东西,新手机还令她高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欢喜地对冯哥说,“我还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晴姐过来想套个近乎,正好听到这话,
    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觉得认识她的“黑社会”也没那么讨厌了。
    周策却有点担忧,对泥蛋说,“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这样非常危险。我看到多少夜场的女孩,就是这样一点点堕落的。来钱太容易,人的底线就会慢慢变宽。”
    泥蛋说,“我们初依不一样。”
    周策呵呵笑着,转头又对乔宴说,“还好是在这儿,要是在咱们那儿,夜场上班的,都得办ic卡,和身份证连着呢,一查,有没有在夜场干过,一目了然。就等于有了黑历史,她这样,会被人误会以前干过夜总会小姐。”
    乔宴没说话。
    众口铄金说的是现实。
    一个人,当别人要刻意诋毁她的时候,她曾经的点点滴滴都会被放大。
    乔宴看着面前的酒瓶,那瓶子从被放下,还没动过,还是那个位置,他停了一会,说,“其实也不用担心,她干不长,最多一周吧。”
    “为什么?”这下周策惊讶了。
    这话怎么说的,“其实也不用担心。”
    他没有担心呀?
    那是——谁在担心?!
    他安静地开始喝酒,时常都觉得自己太过聪明……要不是装的笨一点,都要没朋友了。

☆、第26章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大家才发现,这地方生意还不错。
    周策一直追着初依看,
    见她对身上的短裙,从别扭到渐渐习惯。
    对陌生客人,笑的也逐渐拘谨到从容。
    他见过太多年轻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在纸醉金迷的地方迷失自己,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一个女孩,极短时间,从一身正气到走向“堕落”。
    心里十分遗憾,抽着烟摇头,“那么好的条件,要不是家里的事,和那男朋友也不会吹,肯定高高兴兴结婚了,一辈子,过的就是另一种生活。”
    蛋泥听到这话,搭上腔说,“她不会有事,我们每天都会来。”
    周策侧了侧身,看向他,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么说,一个人,原本放着金光大道,因为某一天,某一件事,这条路就变了。是令人很唏嘘的一件事。
    不过对上蛋泥,他又觉得蛋泥不一定懂这个。
    就咽回去那话,转头对乔宴低声说,“他们心宽,一点不知道这样失去的是什么。就像那女孩,和男朋友那么多年的感情,说翻脸就翻脸,现在又为点钱高兴成这样,说好听是粗神经。说难听,就是凉薄。”
    他和乔宴会一起来这地方“闯荡”,那关系就是非同一般,所以说心里话的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也有点想说给乔宴听。
    说完停了一会,又说,“很多女人都凉薄。就是没想到,能亲眼看到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他难得这么认真的感慨,也没了看热闹的劲头,乔宴听完就笑了。
    “那话看是谁说,”他拿起面前的玻璃瓶,看着说,“她明明说的是反话……怎么你也没有听出来。”
    周策扭头看他。
    乔宴说,“……每一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头肉。为了一个女朋友,忘记十月怀胎,忘记十几二十多年的疼爱。她打了她男朋友!却说打在他身上,比打在他妈妈身上更疼。不是在变相说明这个问题。世上最疼他男朋友的,还是他妈妈。”
    周策定定看着乔宴,吧台上面的灯打下来,正落在乔宴的手上,那支玻璃瓶,拿在他手上,好像一下都变得高档了。
    这样的人……如果找个会打人的女朋友,才是真的可惜。
    于是他说,“你会不会把她想的太好了?”
    乔宴没说话。
    周策等了一会,看过去,看乔宴正在回头看后面,他循着乔宴的视线,看到初依正在一瓶瓶往桌上给客人放啤酒,手按在啤酒瓶盖的位置,又一瓶瓶按过去,看样子是在重复点数。好像怕给客人算错了。
    他们收回目光的时候,周策看到乔宴又笑了。
    乔宴说,“有些人,天性善良……善良这东西,真是天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神情却带着点高深莫测。
    周策猛然发现,乔宴这样心细如尘的理解初依,有点糟蹋感情。低声劝道,“我敢保证,她自己都解读不出来这么多,她心眼那么少。”
    乔宴淡笑了笑,想到初依上次来自己公司,又乖又好说话,可转头就带人把她姐夫给打了一顿。
    这还心眼少……
    善良是本性,不代表人家傻。
    手臂忽然又被人推了推,他的思绪被打断。
    转头不满地看向周策。
    周策兴奋地说,“看!看,她要开始和人喝酒了。”
    乔宴一回头,正看初依在喝啤酒,而后他眼神也有点直。
    她站的远,穿着长袖的上衣,短裙,抬手的样子,都令人担心那金色的小短裙会走光。
    就见她,一扬脖子就是一瓶,姿势行云流水。
    那一瓶啤酒,好像顺着流觞往下倒。
    简直豪气干云。
    蛋泥叼着烟,椅子一转,靠在吧台上,与有荣焉的语气说,“看吧,我就说我们初依能喝。”
    周策连连点头,“这样,确实没人能喝过她!简直太快了。她应该去参加喝啤酒比赛。”随即又说,“这样她估计就更不舍得走了,真是可惜……”
    蛋泥刚想说,“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还钱。”他的手机在吧台上叫唤起来。
    他转身看了号码,站起来出去接电话。
    街边,车来车往。
    蛋泥对着电话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初依呢?”祁白的声音传过来,“初依没事吧?”
    蛋泥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没事,但心里肯定还是难受。她都把自己逼到这一步了,就是为了让你看到你们俩已经不是一路人,她都出来跑促销了。你也醒醒吧,也许以前是街坊,一起长大。可现在不行了!”
    对面空了一会,祁白的哭声传过来,一直哭,不说话,也不停哭。
    旁边车来车往,卷着灰尘,蛋泥也不催。
    蛋泥在祁白和初依之间,毫不犹豫就是先疼初依,但不代表,对祁白没感情。
    他知道这事祁白也不全错。
    低头从烟盒里拍出支烟,他叼着说,“我知道你就那么大本事,这事情你也没办法,家里不同意,你能怎么样?你离开家,自己上班也养不活初依。初依家里还欠着钱呢。我今天把她债主也带来了……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给她免个利息。”
    祁白那边停了一下,哽咽着问,“你把挂初依头发的那人带去了?”
    “你想什么呢?”蛋泥听他这时候还是醋意十足,哼了一声,训斥道,“早就说过你了,没工作,还不让初依找工作。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你要真的喜欢她,就为她多打算,我带人家来,是为了博个同情,你快点长点心吧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至于为了打肿脸,和周策说全市夜店都有他们关系的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说了。
    他站在门口抽烟,有点心烦。
    正好冯哥也上来,手里拿着烟盒。
    俩人对上,蛋泥就把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我刚刚在想,以后每天下班,倒是可以来这地方看看初依。周老板那公司,就在那边高新,开车过来五分钟都不用。”
    冯哥说,“就是东西太贵了。”
    蛋泥立刻点头,“我正在想的就是这个,这账我咋有点算不明白,你说那里头一瓶酒28,来了就叫一瓶,一个月也得小1000块钱。这上面就花这么多,这些人一个月得挣多少?”
    冯哥一听,也觉得这是一笔庞大的开销,他们绝对负担不起。
    他们是空有痞子架势的人物,兜里没钱。
    于是想了一会,冯哥说,“咱们以后在外头等吧。”
    蛋泥本来想说,就是进去干坐着,那老板娘也不敢说什么。但那样没面子,跌份。
    就点头表示同意。
    俩人又淡然地开始感慨,“现在的白领也不容易,外面花销这么大。”
    其实是他们俩算数不好,忘了他们心里想的那些白领什么的,并不是每天都来。
    而且,他们也忘了件事,初依的这份工作,真的没办法干长久。
    ******
    晚上初依和蛋泥他们一起走,回家的早。
    忙了一晚上,回到家,站在她家的四方小院子里,她好像才想起来,她和祁白分手了。
    以后,他再也不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偷偷约她在外头吃东西。
    也不会在周末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不实用的东西过来。
    她走到院子的树底下,抬手,摸着上面小刀刻的印子。
    她摸着那树,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在这院子和祁白之间,无意识做了选择。
    祁白选了她。
    而她选了家里的院子。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潜意识觉得受的教育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是为了对方,什么都能舍弃。那她为什么舍不掉家里的房子?还有自己的自尊心?
    手机响,她从包里掏出来,看到是祁白的号码。
    下面攒了一堆未接,都是祁白打的。
    她接了电话。
    “你没事吧?”她问。
    祁白的声音,很轻松地传过来,“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没用劲我知道。”
    “我用劲了。”初依说。
    “没。你不知道你自己,你要真用劲,不是那样,我当时就得趴地上。”祁白的声音还带笑。
    初依猛然心里泛起难过,院子里清清凉凉,她也觉得有点冷。
    “初依——”祁白叫她,“咱们没有分手,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这事处理好,一点时间就行。”
    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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