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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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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余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于时坐者皆为深叹。

后岁余,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后乃因其夫言于崔,求以外兄见。夫语之,而崔终不为出。张怨念之诚,动于颜色。(崔)知之,潜赋一章,词曰:

“自从别后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竟不之见。后数日,张生将行,又赋一章以谢绝之: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自是,绝不复知矣。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

崔氏小名莺莺,李绅相公作《莺莺歌》云:

“伯劳飞迟燕飞疾,垂杨绽金花笑日。绿窗娇女字莺莺,金雀娅鬟年十七。黄姑天上阿母在,寂寞霜姿素莲质。门掩重关萧寺中,芳草花(萃)时不曾出。”

右《会真记》出于元微之(稹)手。杨阜公尝见微之所作姨母墓志,云其“既丧夫,遭军乱,微之为保护其家备至。”白乐天作微之母郑氏志,云是郑济女。而唐《崔氏谱》:“永宁尉鹏,娶郑济女。”则莺莺乃崔鹏女,于微之为中表。再考微之墓志,其年甲相合,其为微之无疑。因元与张姓同所出,而借言之耳。传云:时人以“张为善补过者”,夫此何过也,而如是补乎?如是而为善补过,则天下负心薄幸、食言背盟之徒,皆可云善补过矣!女子钟情之深,无如崔者。乱而终之,犹可救过之半。妖不自我,何畏乎尤物?微之与李十郎一也,特崔不能为小玉耳。

○班婕妤

班婕妤,左曹越骑校尉况之女,少有才学。成帝选入宫,以为婕妤,有宠。上尝游后庭,欲与婕妤同辇。辞曰:“观古图画,圣贤之君,名贤在侧;三代昏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得无似乎?”上善其言而止。及飞燕姊弟用事,谮其咒诅,考问之,对曰:“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小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上善其对,赦之。婕妤恐久见危,乃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作《纨扇》诗以自况,云: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刘令娴作《婕妤怨》云:

“日落应门闭,愁思百端生。况复昭阳近,风传歌吹声。宠移终不恨,谗枉太无情。只言争分理,非妒舞腰轻。”

○潘夫人

吴主潘夫人,父坐法,夫人输入织室。容态少俦,为江东绝色。同幽者百余人,谓夫人为神女,敬而远之。有闻于吴主,使图其容貌。夫人忧戚不食,减瘦改形,工人写其真状以进。吴主见而喜,曰:“此女神也!愁貌尚能惑人,况在欢乐。”乃命雕轮就织室,纳于后宫。果以姿色见宠。每以夫人游昭宣之台,志意幸惬。既尽酣醉,唾于玉壶中,使侍婢泻于台下。得火齐指环,即挂石榴枝上。因其处起台,名曰“环榴台”。时有谏者云:“今吴、蜀争雄,‘还刘’之名,将为妖矣。”权乃翻其名曰“榴环台”。又与夫人游钓台,得大鱼,主大喜。夫人曰:“昔闻泣鱼,今乃为喜。有喜必忧,以为深戒。”至于末年,渐相谮毁,果见离退。时人谓夫人知几其神。

○翾风

石季伦所爱婢,名翾风。以姿态见美,妙别玉声,能观金色。石氏珍宝瑰奇,皆殊方异国所得,莫有辨识其处者。使翾风别其声色,并知其所出之地。石氏侍人美艳者数千人,翾风最以文辞擅爱。石崇尝语之曰:“吾百年后,当以汝为殉。”答曰:“生爱死离,不如无爱,妾得为殉,身其何朽。”于是弥见宠爱。及翾风年至三十,妙年者争嫉之,竞相诽毁,即退翾风为房老,使主群少。乃怀怨怼而作五言诗曰:

“春华谁不羡,卒伤秋落时。契烟还自低,鄙退岂所期。桂芬徒自蠹,失爱在娥眉。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

石氏房中并歌此为乐曲,晋末乃止

○杜十娘

万历间,浙东李生,系某潘臬子。入赀游北雍,与教坊女郎杜十娘情好最殷。往来经年,李赀告匮。女郎母颇以生频来为厌,然而两人交益欢。女姿态为平康绝代,兼以管弦歌舞妙出一时,长安少年所藉以代花月者也。母苦留连,始以言辞挑怒,李恭谨如初。已而声色竞严,女益不堪,誓以身归李生。母自揣女非己出,而故事教坊落籍,非数百金不可,且熟知李囊无一钱,思有以困之。乃戟掌诟女曰:“汝能耸郎君措三百金畀我,东西南北唯汝所之。”女郎慨然曰:“李郎虽落魄旅邸,三百金或可办。顾金不易聚。倘金具而母负约,奈何?”母策李郎穷途,侮之,指烛中花笑曰:“金朝以入,汝夕以出,烛之生花,谶郎之得女也。”

女至夜半,悲啼谓李生曰:“郎君游赀,固不足谋妾身,然亦有意于交亲中得缓急乎?”李惊喜曰:“唯唯。向非无心,第未敢言耳。”明日故为束装状,遍辞亲知,多方乞贷。亲知咸以生沉湎狭邪,积有日月,忽欲南辕,半疑涉妄。且李生之父,怒生飘零,作书绝其归路。今若贷之,非惟无所征德,且索负无从,皆援引支吾。生因循经月,空手来见。女中夜叹曰:“郎君果不能办一钱邪?妾褥中有碎金百五十两,向缘线裹絮中,明日令平头密持去,以次付妈。外此非妾所办,奈何?”生惊喜,珍重持褥而去。因出褥中金语亲知,亲知悯杜之有心,毅然各敛金付生,仅得百两。生泣谓女:“吾道穷矣!顾安所措五十金乎?”女雀跃曰:“无忧,明旦妾从邻家姊妹中谋之。”至期,果得五十金,合金而进。妈欲负约,女悲啼向妈曰:“母曩责郎君三百金,金具而母食言,郎持金去,女从此死矣!”母惧人金俱亡,乃曰:“如约。第自顶至踵,寸珥尺素,非汝有也。”女欣然从命。明日,秃髻布衣,从生出门。过院中诸姊妹作别,诸姊妹咸感激泣下,曰:“十娘为一时风流领袖,今从郎君,褴褛出院门,岂非姊妹羞乎。”于是人各赠以所携,须臾之间,簪彄衣履,焕然一新矣。诸姊妹复相谓曰:“郎君与姊千里间关,而行李曾无约束。”复合赠一箱。箱中之盈虚,生不能知,女亦若为不知也者。日暮,诸姊妹各相与挥泪而别。

女郎就生逆旅,四壁萧然。生但两目瞪视几案而已。女脱左膊生绢,掷朱提二十两,曰:“持此为舟车赀。”明日,生办舆马,出崇文门,至潞河,附奉使船。抵船而金已尽,女复露右臂生绡,出三十金,曰:“此可以谋食矣。”生频承不测,快幸遭逢。于时自秋涉冬,嗤来鸿之寡俦,诎游鱼之乏比。誓白头,则皎露为霜;指赤心,则丹枫交炙,喜可知也。行及瓜州,舍使者艅艎,别赁小舟,明日欲渡。是夜,璧月盈江,练飞镜泻。生谓女曰:“自出都门,便埋头项,今夕专舟,复何顾忌。且江南水月,何如塞北风烟,顾作此寂寂乎?”女亦以久掩形迹,悲关山之迢递,感江月之交流,乃与生携手月中,趺坐船首。生兴发,执卮倩女清歌,少酬江月。女宛转微吟,忽焉入调,鸟啼猿咽,不足以喻其悲也。

有邻舟少年者,积盐维扬,岁暮将归新安。年仅二十左右,青楼中推为轻薄祭酒。酒酣闻曲,神情欲飞,而音响已寂。遂通宵不寐。黎明而风雪阻渡。新安人物色生舟,知中有尤物。乃貂帽复绹,弄形顾影,微有所窥,因叩舷而歌。生推蓬四顾,雪色森然。新安人呼出绸缪,即邀上岸,至酒肆论心。酒酣,微叩公子昨夜清歌谓谁,生具以实对。复问公子渡江即归故乡乎?生惨然,告以难归之故,丽人将邀我于吴越山水之间。杯酒缠绵,无端尽吐情实。新安人愀然谓公子:“旅薇芜而挟桃李,不闻明珠委路,有力交争乎?且江南之人,最工轻薄,情之所钟,不敢爱死,即鄙心时时萌之。况丽人之才,素行不测,焉知不借君以为梯航,而密践他约于前途。则震泽之烟波,钱塘之风浪,鱼腹鲸齿,乃公子之一坏三尺也。抑愚闻之,父与色孰亲?欢与害孰切?愿公子之熟思也!”生始愁眉曰:“然则奈何?”曰:“愚有至计,甚便于公子,顾公子不能行耳!”公子曰:“为计奈何?”客曰:“公子诚能割厌余之爱,仆虽不敏,愿上千金为公子寿。得千金则可以归报尊君,舍丽人则可以道路无恐。愿公子熟思之!”生既飘零有年,携形挈影,虽鸳树之谊,生死靡他;而燕幕之栖,进退维谷。羝藩狐济,既猜月而疑云;燕啄龙漦,更悲魂而啼梦。乃低首沉思,辞以归而谋诸妇。遂与新安人携手下船,各归舟次。

女挑灯俟生小饮,生目动齿湿,终不出辞。相与拥被而寝。至夜半,生悲啼不已。女急起坐,抱持之,曰:“妾与郎君处情境几三年,行数千里,未尝哀痛。今日渡江,正当为百年欢笑,忽作此面向人,妾所不解。抑声有离音,何也?”生言随涕兴,悲因情重,既吐颠末,涕泣如前。女始解抱,谓李生曰:“谁为足下画此策者,乃大英雄也!郎得千金,可觐二亲,妾得从人,无累行李。发乎情,止乎礼义,贤哉,其两得之矣!顾金安在?”生对以“未审卿意云何,金尚在是人箧内”。女曰:“明早亟往诺之。然千金重事也,须金入足下箧中,妾乃可往。”时夜已过半,即请起为艳妆,曰:“今日之妆,迎新送旧者也,不可不工。”妆毕,天亦曙。

新安人已刺船李生舟前。得女郎信,大喜曰:“请丽人妆台为信。”女欣然顾李生畀之。即索新安人聘赀过船,衡之无爽。于是女郎起自舟中,据舷谓新安人曰:“顷所携妆台中,有李郎路引,可速简还。”新安人急如命。女郎使李生抽某一箱来,皆集凤翠霓,悉投水中,约值数百金。李生与轻薄子及两船人始竞大诧。又指生抽一箱,悉翠羽明珰、玉箫金管也,值几千金,又投之江。复令生抽出其革囊,尽古玉紫金之玩,世所罕有,其价盖不赀云,亦投之。最后惎生抽一匣出,则夜明之珠盈把。舟中人一一大骇,喧声惊集市人。女郎又欲投之江,李生不觉大悔,抱女郎恸哭止之。虽新安人亦来劝解。女郎推生于侧,而啐骂新安人曰:“汝闻歌荡情,遂代莺弄舌,不顾神天,翦绠落瓶,使妾将骨殷血碧。自恨弱质,不能抽刀向伧。乃复贪财,强来萦抱,何异狂犬!方事趋风,更欲争骨。妾死有灵,当诉之明神,不日夺汝人面。且妾藏辰诒影,托诸姊妹蕴藏奇货,将资李郎归见父母也。今畜我不卒,而故暴扬之者,欲人知李郎眶中无瞳耳。妾为李郎涩眼几枯,翕魂屡散。事幸粗成,不念携手,而倏溺笙簧,畏行多露,一朝弃捐,轻于残汁。顾乃婪此残膏,欲收覆水,妾更何颜而听其挽鼻。今生已矣。东海沙明,西华黍垒,此恨纠缠,宁有尽邪!”于是舟中、岸上观者,无不流涕,詈李生为负心人。而女郎已持明珠赴江水不起矣。当是时,目击之人,皆欲争殴新安人及李生,李生及新安人各鼓船分道遁去。浙人作《负情侬传》。

居士曰:“新安人,天下有情人也!其说李郎也,口如河,其识十娘也,目如电。惜十娘之早遇李生而不遇新安人也。使其遇之,虽文君之与相如,欢如是耳。虽然,女不死不侠,不痴不情,于十娘又何憾焉!”

○韩玉父

韩玉父,宋南渡时女子也。其题《漠口铺》诗云:

“南行逾万山,复入武阳路。黎明与鸡兴,理发漠口铺。旴江在何所,极目烟水暮。生平良自珍,羞为浪子妇。知君非秋胡,强颜且西去。”

其序云:“妾本秦人,先大父尝仕于朝,因乱,遂家钱塘。幼时,易安处士教以学诗。及笄,父母以妻上舍林子建。去年,林得官归闽,妾倾囊以助其行。林许秋冬间遣骑迎妾,久之杳然。何其食言邪?不免携女奴自钱塘而之三山。比至,林已官旴江矣。因而复回延平,经由顺昌,假道昭武而去。叹客旅之可厌,笑人事之多乖,因理发漠口铺,漫题数语于壁云。”

未明究竟如何,就此已是薄幸矣。

○戚夫人

戚夫人,善鼓瑟击筑。帝常拥戚夫人倚瑟而歌。歌毕,每泣下流连。夫人善为翘袖折腰云舞,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侍婢数百人,皆为之后宫齐首高唱,响入云霄。夫人侍高帝,尝以赵王如意为言。帝思之,几半日不言,叹息凄怆而未知其术,辄使夫人击筑,歌《大风》诗以和之。及留侯招四皓辅太子,帝指示戚姬曰:“我欲易之,彼羽翼已成,难动摇矣。”姬涕泣。帝曰:“汝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

“鸿鹄高飞兮,一举千里,羽翼已成兮,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兮,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兮,尚安所施!”

及帝崩,高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钳,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已,歌曰: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汝。”

太后闻之,大怒曰:“乃欲倚汝子邪!”召赵王如意,鸩之。戚夫人遂有人彘之祸。戚夫人临死曰:“愿吕为鼠我为猫,生生世世食其肉。”

戚夫人之不见容于高后也,帝料之熟矣。欲全戚氏,非立如意不可。立如意则并立戚氏,废太子则并废高后。高后有罪,可废也。而周旋患难,濒死者数矣,尤可念也。况诸悍将大臣,非高后不能制之,此帝所以叹息凄怆而不能自决也。四皓来而人彘兆,帝亦付之身后不知而已。高后能制诸悍将大臣,而举朝遂无能制后者。立少帝,王诸吕,刘宗盖岌岌焉。帝料殆不及此也。夫高后虽强,天下岂有恃妇人以为安者哉!惠帝与如意,鲁、卫之政耳,必也两置之而立文帝,斯尽善乎。噫!是又岂寻常之事邪?

○唐王后

高宗初立妃王氏为后,有宠。已而宠萧淑妃。及武氏入宫为昭仪,后与淑妃宠皆衰。会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上至,昭仪佯欢笑。发被视女已死矣,即惊啼,问左右。左右曰:“皇后适来此。”上怒曰:“后杀吾女。”昭仪因谮之。后遂与淑妃并废为庶人,囚于别苑,而立武氏为后。上一日念后,间行至囚所,见门禁锢严,进饮食窦中,恻然伤之。呼曰:“皇后、良姊无恙?”二人同辞曰:“妾等非罪弃为婢,安得尊称邪?”因流涕呜咽。又曰:“至尊若念畴昔,使得见日月,乞署此为回心院。”上曰:“朕即有处置。”武氏闻之,大怒,遣人断去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妪骨醉。” 后数见二人为祟,故多居洛阳,不敢归长安。

高宗与汉高帝不同。高帝是英雄心事,一步百计,欲割小爱以就大事。高宗本是杂情奴才,后来则一味怕婆而已。

○梅妃

梅妃,姓江氏,莆田人。父仲逊,世为医。妃年九岁,能诵《二南》。语父曰:“我虽女子,期以此为志。”父奇之,名曰采蘋。开元中,高力士使闽越,妃笄矣。见其少丽,选归侍明皇,大见宠幸。长安大内、大明、兴庆三宫,东都大内、上阳两宫,几四万人,自得妃视如尘土。宫中亦自以为不及。性喜梅,所居阑槛,悉植数株,上榜曰“梅亭”。梅开,赋赏至夜分,尚顾恋花下不能去。上以其所好,戏名曰“梅妃”。妃有《萧》、《兰》(《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绮窗》八(七)赋。

是时承平岁久,海内无事。上于兄弟间极友爱,日从燕间,必妃侍侧。上命破橙往赐诸王。至汉邸,潜以足蹑妃履,登时退阁。上命连趣,报言“适履珠脱缀,缀竟当来”。久之,上亲往命妃。妃拽衣迓上,言“胸腹疾作,不果前也”,卒不至。其恃宠如此。后上与妃斗茶,顾诸王戏曰:“此‘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斗茶今又胜我矣。”妃应声曰:“草木之戏,误胜陛下。设使调和四海,烹饪鼎鼐,万乘自有心法,贱妾何能较胜负也。”上大悦。

会太真杨氏入侍,宠爱日夺,上无疏意。而二人相疾,避路而行。上尝方之英、皇,议者谓广狭不类,窃笑之。太真忌而智,妃性柔缓,亡以胜,后竟为杨氏迁于上阳东宫。后,上忆妃,夜遣小黄门灭烛,密以戏马召妃至翠华西阁,叙旧爱,悲不自胜。继而上失寤,侍御惊报曰:“妃子已届阁前,将奈何?”上披衣,抱妃藏夹幙间。太真既至,问:“‘梅精’安在?”上曰:“在东宫。”太真曰:“乞宣至,今日同浴温泉。”上曰:“此女已放屏,无并往也。”太真语益坚,上顾左右不答。太真大怒,曰:“肴核狼藉,御榻下有妇人遗舄,夜来何人侍陛下寝,欢醉至于日出不视朝?陛下可出见群臣,妾止此阁以俟驾回。”上愧甚,拽衾向屏复寝,曰:“今日有疾,不可临朝。”太真怒甚,径归私第。上顷觅妃所在,已为小黄门送令步归东宫。上怒斩之。遗舄并翠钿命封赐妃。妃谓使者曰:“上弃我之深乎?”使者曰:“上非弃妃,诚恐太真无情耳!”妃笑曰:“恐怜我则动肥婢情,岂非弃也?”妃以千金寿高力士,求词人拟司马相如为《长门赋》,欲邀上意。力士方奉太真,且畏其势,报曰:“无人解赋。”妃乃自作《楼东赋》,其略曰:

“玉鉴尘生,凤奁香殄。懒蝉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摽)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

太真闻之,诉明皇曰:“江妃庸贱,以谀词宣言怨望,愿赐死。”上默然。会岭表使归,妃问左右:“何处驿使来,非梅使邪?”对曰:“庶邦贡杨妃果实(荔)使来。”妃悲咽泣下。上在花萼楼,会夷使至,命封珍珠一斛密赐妃。妃不受,以诗付使者曰:“为我进御前也。”曰: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上览诗,怅然不乐。令乐府以新声度之,号《一斛珠》,曲名是此始。后禄山犯阙,上西幸,太真死。及东归,寻妃所在,不可得。上悲,谓兵火之后,流落他处。诏:“有得之,官三秩,钱百万。”访搜不知所在。上又命方士飞神御气,潜经天地,亦不可得。有宦者进其画真,上言“甚似,但不活耳”。诗题于上,曰: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读之泣下,命模像刊石。后上暑月昼寝,仿佛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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