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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结果他手中酒杓,也饮一大口,接上道,“譬如朝露,去日无多。”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头一线儿烧下去,他的眼睛更亮,“你走之后,我不会想你。”
沈骥道,“有用得着臣的地方,我一定回来。”
燕赜苦笑,“阿骥,你永远比我好那么一点。”
沈骥道,“不,三郎,你是个好皇帝。你考虑的,和我不一样。”
大半坛子酒灌下,两个人横倒在屋脊之上,一起看中天那玉盘一样的月亮。
沈骥忍不住,轻轻道,“三郎,对她好一点。”
“自然,”燕赜已经醉了,“她是我的小乖,我自然会对她好。”
沈骥看着圆月,忍不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别了,吾爱,别了,三郎。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全文完)
梦见稻谷于甲午年丙寅月丙辰日元宵佳节,阳历2014年2月14日情人节,完结本文。
感谢各位亲爱的读者,虽然现实生活中并不相识,但你们是我隐形的朋友,每一个订阅、留言、长评、地雷、交流,都让稻谷感激。
这一句结文诗出自陆游,醉过即爱过。女人比男人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会有番外。
第89章 番外1()
天佑九年七月;顾命大臣、中书令邵秉烈上书深述己罪,乞骸骨。皇帝未加挽留。第三日,邵秉烈一乘马车;自长安出发,回归老家并州。
临行;回首望长安城墙郭林立,最高的一处是报时的大元宫钟鼓楼;如今都已在身外。老相暗叹一声,回转过身;躬身进入马车。
“邵公留步!”
马蹄声声;邵秉烈回首一张,是新上任的中书令、原大理寺卿裴义和户部尚书丁寸。邵秉烈稍感意外。这二人;一人是他青少年时期的偶像、如今的继任者,一个曾是他得意门生,已转身投靠天子,邵党中的叛徒。他向二人一揖,并不说话。
丁寸滚下马来,裴义也在下人的搀扶下落马,裴义道,“仲秋,我送你一程。”
邵秉烈向他轻轻拱手,丁寸也道,“学生是奉圣人之命来送老师。”
邵秉烈微微一愣,裴义道,“皇上是宽仁的。”
邵秉烈长叹,承认,“是。”
裴义又道,“仲秋回乡,著书养老,不失为一桩美事。”
邵秉烈道,“我祝步美(注)辅弼圣上,成就我大周盛世。”
裴义拱手,“仲秋,盛世之初,亦有你的功劳。”
邵秉烈转向丁寸。此前门生去邵府送别,丁寸亦悄悄去了,皆没有被允许入内。见老相看过来,丁寸跪倒,邵秉烈再长叹一声,“起来吧。”丁寸道,“学生永远是您的学生。”
邵秉烈不再说话,转身钻进马车。
裴、丁二人一直目送他的青布马车消失在淡淡黄土之中。
#
皇帝命御史孟显章、隋后梁二人弹劾吏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等人,至七月底,因撞车案倒台的邵党一派共十余人,补何明清入中书省。
授意安可仰弹劾兵部尚书谢苍,安可仰随邵党崩台亦被罢官入狱,皇帝却将他弹劾谢苍的奏折发中书省会六部,命提出意见。百官有短暂的疑惑,但很快,就得到御史、官员的会心响应。其间牵出六年前左都御史盛肇毅血案,虽然那件事最终的裁决人正是当今的天子,但皇上是没有错的,最终的结论是,正是邵党与谢苍的争权倾轧,谢苍构陷造成盛家血案,盛氏一案,确有冤情。
便为盛氏一门平冤昭雪,恢复门第,可幸正有嫡孙予印,承继门楣。
皇帝则当朝申斥谢苍,云其窥伺天威,扰乱圣听,其心可诛!当然,君王说的究竟是哪一桩事,是六年前还是几天前,君臣二人,心知肚明。但圣意已决,无可更改。褫夺谢苍所有官职、爵位,投入大狱。本应株连全族,但念其早年随侍有功,赐一方白绫,只取其一人命耳。
皇帝清扫邵党,却没有想到邵党的死对头、皇帝曾经的心腹谢苍竟是受到处罚最严重的一个。他起于庚申之变,发达于盛肇毅一案,最后也死于盛家之案。若是没有徵央宫里的那一位莲贵妃娘娘,不知道这结局会否有所改变。
#
这一日,盛予印入九阳行宫拜见皇帝,皇帝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命他去长乐殿见贵妃。
因方贵妃患了眼疾,被送回大元宫静心医治,自此长信宫相当于已是冷宫,宫中庶务全交给了初初处理。
她带上予印,一起来到太后宫殿。当年若非任氏,这一对姑侄早已命丧黄泉,哪里还有今日。因此那盛予印见到太后,以大礼行之,太后点头,命左右,“快些儿扶小爵爷起来。”
恰太子来了,予印又拜见太子,太子比他略小三两岁,一见之下,难得有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喜爱予印灵慧识礼,太后见两人投缘,便让他们去别处玩耍,自己与初初说话。
“方氏做错了事,但两个孩子着实无辜。你觉得,谁来抚养他们比较好?”太后问道。
初初见太后没有抚养方贵妃一双儿女的意思,思量了一下,“臣妾如今刚接了宫中庶务,只恐出错。”
太后道,“你的事情多,单单皇帝、三郎已够费心。放你那里也不合适。”
“娘娘体恤。”抚养皇子公主这样的大事,太后肯定已有了主意,不过是想借自己问皇帝的意思,初初自然不会提出建议。
果然,听她问道,“许婕妤温柔敦厚,家学教养,便让她代为抚育,你觉得如何?”
初初道,“臣妾觉得合适。”
太后露出笑容,“我今儿跟皇帝说说。”
后来果然命许知萱抚育大公主、四皇子,并晋其为正三品贵人。
初初带予印离开后。太后的乳母蔡氏上前,告诉她,“太子很喜欢盛小爵爷,方才央着我,想让小爵爷进宫陪他读书。”
太后不说话。蔡氏问,“娘娘?”
太后叹,“嬷嬷,你看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蔡氏知道她指的是初初,想一想道,“娘娘对盛家有大恩,五小姐看着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娘娘是担心……?”
太后半晌不语,最后再一叹,“形势比人强啊!皇帝如此钟爱于她,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蔡氏道,“她毕竟不是谢太后。况太子名分已定。”
太后摇头,“人之故不如势之新。只可惜方蕴兮太急躁了些,若有她在,我还可以多摆姿态。如今没了这么个人,少了多少缓冲。偏偏安茹她们都是不中用的。”
蔡氏道,“皇上春秋鼎盛,时间还早呢,谁知道以后又会迷上谁。况老奴看,皇上确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任氏笑,“比他老子是好些。”
“许婕妤是安分的,由她抚养两个孩子,我确放心些。哎,两个小孩也可怜,你传我的话,不许有奴婢们对他们不尊敬,知道了吗?……”
#
晚上,皇帝摆驾长乐殿。初初将太后建议由许知萱抚育方氏子女一事说了,皇帝问她,“你觉得如何?”
初初道,“许婕妤有定数(有城府),难得是个心宽的(厚道人),臣妾觉得合适。”
燕赜道,“便这样吧。”
晚膳时,乳娘领着小龟来了。皇帝道,“父皇给你带了个礼物。”说着小太监陈六提着一架鎏金鹅头鸟架子进了来,上面立着一只绿毛红冠小鹦鹉,还不会说话,见到人也不畏惧,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孩子本来好好的,未料见到这一只鸟儿,霎时间一愣,竟而哭了起来。乳娘忙看向皇帝,有些不安,“陛下,刚才三皇子殿下还好好儿的。”
皇帝将儿子抱起,小龟抽抽搭搭的,“户王,我想骑马。”
初初道,“天都要黑了,快别闹了。”
皇帝却道,“我带他去。”
初初劝,“陛下……”
燕赜对怀里的小龟,“三郎,父皇带你去骑马,咱们骑五圈就回来,好不好?”
小龟扁着嘴,还有些委屈,“六圈。”
燕赜笑,“好,六圈。”
近侍们忙出去准备,初初告诉他们,“天晚了,别让太快。”
“是。”宫人们齐齐应。
靠近前殿有一处圈场。皇帝一手持着灯笼,一手将儿子抱在怀里,橙红色的灯笼和着马蹄,稳稳地亮在前头,小龟渐渐不哭了,安安静静地在皇帝怀中。
回来,孩子睡着了。乳母担心,他还没吃饭,问娘娘要不要将三皇子唤醒。皇帝道,“别吵醒他,饿了他自然会醒来吃的。”
这边厢服侍皇帝用完膳,回到寝阁,初初道,“皇上太娇惯他了。”
皇帝道,“三郎是个好孩子。”
初初回眸,“皇上是说小龟,还是说自己呢?”
燕赜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灼灼的眼睛更亮了,握住美人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注:裴义,字步美,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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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2()
天佑十三年春天;淮西王、武威将军贺云来结束江南道巡查事务,回到长安。
刚一下马;这位深受天子垂爱的年轻臣子入王府稍事休整,即向大元宫行去,准备进宫面圣。
皇帝一般上午早朝后在应天殿的偏殿接见臣子;下午和晚上则喜欢在长庆殿的祥云见重要的大臣。贺云来是下午到的,他方才回府的时候已命自己的长随入宫递面圣的牌子,知道圣上正是在祥云,便直接向长庆殿走去。
如今大元宫实行轮卫制度,这一季当值的恰是贺云来以往熟悉的一人;在应天门落马时双方厮见了,按规定交出佩剑押在值房;“淮西王爷的剑;看好了都!”云来谢过他,进入宫内。
祥云殿一侧的庑房里已坐着几位当值的和准备候见的大臣,云来进去,免不了又是相互寒暄一番。这时候皇帝身边的近侍来叫人了,见到云来,道,“王爷,请您先进去吧,”又向其他的大臣一欠身,“皇上吩咐,淮西王爷来了先见,请各位大人少待。”皇上有了话,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至多羡慕贺云来圣眷隆重罢了。
贺云来随小侍入内,看见皇帝正在屋子里踱步子,趁皇帝一抬头看过来,云来忙下跪行礼,“臣拜见万岁。”
燕赜笑吟吟地走过来,扶在他手臂上,“快起来吧。”
云来站起身,看向皇帝。当今圣上弘德帝登基十三载,如今正是二十八岁的大好年纪。皇帝的英气很重,年少时还偶尔喜欢促狭,现在连那一份少年的狡黠都化作眼底的了然,偶尔流露出来罢了。常有臣子说不敢与皇帝对视,云来觉得,这话虽有奉承的成分,但那一双透亮的眼睛看过来,确实令人望而生畏。
“朕方才在舒活舒活筋骨,你们都能在外头行走活动,唯朕最苦闷,每日只坐在这宫殿里,不老也要给拘的老了。”
皇帝边说边回到座上。
云来道,“陛下勤于国事,百姓之福也。”其实他知道这位皇帝闲暇时总是热衷于运动,不过能听到圣人向自己发发牢骚,着实也是一份荣宠。
皇帝果然笑了,瞥了他一眼,“明天陪朕练练手,球杆子还拿的起来吗?”
“是。”云来恭恭敬敬地答。
接下来就说起他在江南的事。皇帝先夸赞了他,接下来又指出一些不足的地方,云来只躬身受教,他生性刻板谨严,皇帝习惯了,略说了两句,“你先别走。我见了外面那几个,与你还有话说。”
“是。”云来应下,自出来先到庑房候着。
这一等就是日头偏西。贺云来想,有一点皇帝说的是对的,当皇上确实是一份苦差事,臣子们每人见皇帝一面,至少一二刻钟,有大事时不拘时长,皇帝却每天要见多少人,想多少事,若再要下决心有毅力把每件事情办好,说殚精竭虑也不为过。只不知皇帝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他出了趟恭,回来守门的小太监告诉他刚才近侍来叫了,云来忙赶过去。到内室门口时,小侍又告诉他,“王爷,稍等一等。”他多年行军,耳力比一般人好许多,果然听见里面皇帝正在与人低喁着说话。本是非礼勿听,但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说着,“……你也莫要太辛苦了,今儿回去,总不能再带着j□j十本折子,嗯?”声音又软又凉,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慵懒,像是能把人毛孔都吹开了渗透了一直清洌洌的溪水流淌到心里。
皇帝笑着道,“能让你跑过来来瞧我,倒叫我没有想到。”
云来头一次听到皇帝这样子的语气说话,十分放松闲适,那女子笑了一声道,“今儿风好。”
皇帝道,“既然来了,让他们把饭摆到这里吧。”
“不成,三郎还等着我呢。况臣子们都是排着队等着见您的,若是知道了圣人陛下在和我一道吃饭,定会在心里头骂我。”
就听见皇帝一阵低低的笑声。
“我走啦,你别太熬的太很。”
忽的一声低吟,皇帝急问,“怎么了呢?”
“没事,他刚踢了我一下。”
“来,我扶你!”
里面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方见房门打开,一个身穿海棠红春衫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的半边脸儿映着霞红,腹部隆起,贺云来看见她转过脸看过来,不由怔站住了。
皇帝的声音响起,“淮西王贺云来,刚从平江办差回来,初初你没有见过他。”突然间想起太后曾有意将她许的人正是云来,心里头顿时不自在起来。
初初做小宫女的时候就听宫人们大赞淮西王家的大世子最是峻酷,连皇帝也比不上他,不由便多看他两眼。
云来见她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看过来,眼波里还有方才亲昵留下的柔软,登时心下意乱如麻,勉强施礼,“臣见过贵妃。”
盛初初轻轻点头,回头对皇帝道,“我走了。”
#
皇帝回到徵央宫,见灯火已经半掩,床帐子也合上了,美人躺在里头,显然已经睡熟。
睡梦中有人将自己搂在怀里,大手熟稔地放在她滚滚的肚皮上。初初对皇帝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略略将身子靠向了他。
那只恼人的手在肚皮上画着圈圈,似乎就不想着离开了,初初不情愿地感到渐渐清醒了,这时候皇帝问道,“今天小家伙乖吗?”
“唔。”
他开始隔着寝衣亲她的肩膀,热气喷的脖子那儿痒痒的,初初叹一口气,吃力地转过来道,“皇上若不困,我跟你说一件事。”
“唔。”
鹅黄色绣着小草小花的衣襟子可真好看,只用一根手指在那里摸着,小乖的肌肤像云朵似的,越往里面越嫩。
盛初初无奈,将他的狼爪子从衣领里推出来,“陛下。”
“哦,”燕赜这才抬起来眼,帐子外面漫进来的光暖暖地在他脸上涂了一层光,皇帝的脸柔和了不少,眼睛亮亮的,忽而倾身过来握住美人的下巴吻住她。
结束的时候初初都快喘不过气了,扶着皇帝的胸膛将他推开,燕赜很享受美人的娇嗔,笑道,“这么样儿看着我做什么,朕虽然生的好看,我以为你都习惯了。”
初初莞尔,秀气的用手背遮住嘴打了个呵欠,笑道,“我睡的蒙蒙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燕赜用额头抵住她的,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贺云来。傍晚那淮西王见到初初后,明显就有一些心不在焉,虽然他竭力掩饰了,但皇帝是什么人,能看不出来这个。哼!
再想一想云来的相貌身段,燕赜以前从来没在意过这个的,一则他本身已是难得的美男子,又是皇帝,天生就高人一等,可若是真就样貌来说,燕赜想,自己恐怕还真要逊上淮西王一筹。
当真叫人郁闷。
这时候听初初说道,“又该遴选新人了,上一回就没选,太后让我问你的意思。”
皇帝从思绪里拉回来,先顿了一下,本想直接说出,却临时转了个弯子,问道,“你想让我纳新么?”
初初默了一会,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
“谁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初初用手在他的手上点了一下。
夫君,皇帝心里头顿时有些甜甜的,方才因相貌不如人的郁塞之气冲淡了不少。握住她的手道,“便你不说,我也决意不再选新。”
初初抬起了头。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去和太后说。”
“不,”初初笑着道,“我去吧。不过,我会告诉太后,这是你的意思。”
“我们的意思。”
盛初初不再说话。皇帝俯身咬住她的耳朵,恨恨的,“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装小哑巴。”
大手终于将那鹅黄色绣着小草小花的寝衣扯了开,初初哎哟了一声,皇帝低吟着凑到她的胸前,急切地含住一只,“快些儿生吧,我想你的奶水要想疯了。”
初初脸红了,这个人,分明是一只色狼,哪里还是什么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接了一个比较大的case,估计上半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