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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全被看得实在难受,犹豫了一下以后,对她说声稍等。合上门,他倒了一碗水,又抓了两块饴糖拿到门口给她,悄声道:“快走,藏好了。”
小女孩露出笑容:“谢谢林全哥哥!”她拿着东西飞快地跑了。
林全跟着笑了下,又觉得凄惨,看了看外面,恰见到一老父正在地里刨着,试图找点吃的,他心里难受极了,轻轻关上了门。
这场旱灾不知要持续多久,他们自身难保,不敢救济。
与此同时,柳知府、刘同知,以及数位锦州府有数的家长们,带着各自侍从,登上了术士学府的山,敲开了秦昭然小院的门。
秦昭然不知事到如今他们为何还来找他,却依旧请他们进去,并嘱咐闻声走出来的女孩儿:“你去屋里躲凉去,仔细晒到。”
林碗应了一声,正要回身,柳知府一摆手,笑道:“唉,如今她也是我们锦州府的贵人了,也有资格听一听我们讲什么。”
秦昭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去拒绝:“大人过誉了,她不过一介小儿,哪里听得懂。”
“听不懂也可以坐着嘛。来来,秦先生,这大热天的,可能讨一杯水喝?”柳知府笑呵呵地说道。
秦昭然无从拒绝,只得伸手请进,心里泛起疑虑。
一群人鱼贯而入,都知秦先生脾气古怪,没有侍从,来了这里大部分时候都意味着没有茶喝,故而柳知府身后的侍者很自觉地就去准备茶水。
“如今情况已极其严重了,从殷河往下,三个省份旱情告急,其中又以我锦州府所在的安南省为最。如今朝廷已经知晓,指派了钦差大人带着物资前来赈灾。”柳知府没有多做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如是说道,“在那之前,官府还需做出对策。”
“开仓放粮、引水储水、挖掘水井、悬赏蝗虫……这些又有哪些没做?”秦昭然细长的眉毛扬起,淡淡反问道,“至于粮价为何还节节攀升,村民饿死不断,恐怕就是府尊大人自有深思熟虑,区区贱民不敢妄自评断。”
这番话说的着实刺耳,柳知府苦笑:“秦先生此话诛心啊……实不相瞒,就算我等在事前将府里的金银全部换为了粮食,依然不敢按照心意开仓放粮。这却不是囤货居奇或者真就铁石心肠,只是……锦州府只是安南的一个府而已啊。旁边有同僚,上头有节度使和刺史,若他们向我们要,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他语气变沉,秦昭然闻言默然。
林菀无压力地装着无知小儿,心里却很懂柳知府心里的苦。
虽然他们早在行动开始前就为了事后免责,招呼了一圈别的同僚,不过究竟有多少人嘴上好好好心里不屑一顾是不好说的。
本来锦州府就因为这一通招呼引来了视线,一旦开仓放粮,或许能稳定这一府的民生,但谁顶得住上司们同僚们伸出来的手?
你要一百石,我要一百石,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能揽住全省的粮食?
这个口不能开,所以他们只能如同其他受灾的地方一样,苦哈哈地一点点放粮,维持着最低的底线。
不过这样继续下去,终有一日会被发现的吧。
但这和他们找秦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林菀低垂眼睫,眼眸如一块冰冷的黑玉。
秦昭然是个忧国忧民的君子,闻言自然忧心忡忡了一番,只是他仍然不知他们为何来找他,望着柳知府道:“大人何妨直言?某不过区区一术士,若有能帮忙的,自然欣然应允,若做不到,也无需再浪费诸位大人宝贵的时间了。”
柳知府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此事只有先生能助本官,若成功,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
秦昭然看着他:“府尊大人请说。”
柳知府目光从秦昭然身上一略而过,落在了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之前林碗初来乍到,奉陪末座;如今月余过去了,她却已经做到了知府对面,足见秦昭然对她的重视。
他沉吟着,用商议的语气缓声说道:“碗丫头在先生这里也呆了不少时间了,不知在预言方面可有进展?本官听闻碗丫头几次预言都是在面临新的环境时才出现的,若先生没有更多的进展的话,不妨让碗丫头来官府玩玩,我家里有两个丫头小子和她一个年龄,也能玩到一起去,生活上面自然也不会怠慢。”
秦昭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敢打林碗的主意,勃然变色,怫然道:“大人请回吧,阿碗受术士学府保护,断不会把她交给旁人。”
他这话太不客气,官府一方的人都变了脸色,柳知府早知事情不简单,倒是还算和蔼:“秦先生,我等是不会对碗丫头如何的,好吃好喝,好生教养,本官里也有女人,有些事情大男人不懂,女人天生就会照顾人,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个好去处呢?”
第160章 不委屈()
秦昭然面沉如水。
柳知府真不愧是为官多年,说的话又漂亮又好听,可真要把他的话当真了,林碗被卖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我若真要找人照顾孩子,术士学府里那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到么?”秦昭然硬声说完,想到对面到底是一府之尊,他又勉强补了一句,“多谢府尊大人费心了。”
这可真是冥顽不灵。柳知府暗暗皱眉头,也有点不耐了,可他不慌,他知道秦昭然这个人,又迂腐又正直,所谓君子欺之以方,晓之以义利,总能打动他。
他真是坐得住,袍袖一摆,茶杯一吹,心浮气躁就全被吹跑,斯斯文文地说道:“都是本官治下子民,如今又是锦州府的大恩人,本就是职责范围内,算不得费心。只是秦先生啊,就如碗丫头一个预言救了大半个锦州府一般,她的预言可大可小,使用得当,或许能救成百上千的人。”
秦昭然冷声道:“难道府尊大人以为我还会隐瞒不成?她若有了新的预言,我自会告知大人。”
“也不一定吧?”柳知府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展露锋芒,“至少,先生就住在这座山上,却不知道碗丫头曾经预言她那个同村小朋友被欺负的事情,不是吗?”
秦昭然微怔,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林碗垂着眼皮,寡淡着一张小脸不吭声。
“那个女孩叫……”柳知府瘦长苍白的手敲了敲太阳穴,思索一番,偏首问手下道,“叫什么来着?”
“蒋慧茹……”手下悄声说道。
“是了。”柳知府笑着点点头,对秦昭然笑得又亲切又儒雅,好似只是个来蹭杯茶叙叙旧的中年美大叔,“是叫蒋慧茹来着,瞧我,最近忙得脑子都糊涂了,记性变差,先生莫要怪我。”
秦昭然下意识地看了眼林碗,眼神有点迷惘。
蒋慧茹……他记得,不过他从来不插手庶务,术士学府里重要的事情都是底下几个先生和他汇报,所以无论是对蒋先生还是对蒋慧茹都不熟悉,当时是林碗跟他说了她朋友被欺负的来龙去脉,这才插手管了一下,倒也没徇私,只是按照学府的规定惩罚的。
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秦昭然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又看向柳知府。他知道,他此番做作不为别的,只是在讽刺和暗示他,别看秦昭然这个名字响当当,放哪里都是一方人物,让人尊称一声“先生”,可他连锦州府术士学府这一座小小的山头都没能看住,人在眼皮子底下还一无所知,那他之前夸下的海口全都成了打脸,一点信用也无了。
“若是本官有这般利国利民的能力,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只可惜本官只是一介读书人。”柳知府轻轻叹了一声,这声叹如春风一样拂走了方才多如柳絮般粘稠的凝肃,他神情诚恳得让人动容,“身为一府之尊,能做的本官都会做,只是有些事非能人所不能也,并非强人所难吧?”
“是啊,先生也请设身处地地为大人想一想吧……”
“大人必会把林姑娘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养尊处优,有何不好?”
“这是为了百姓……”
“只需当初先生逼我等出钱买粮时的魄力的千分之一便足够了。”
一言一语,都是道理,朝秦昭然压了过来。
秦昭然那张平时充满不染世俗的仙气的脸此时冷若冰霜,嘴唇抿紧,清瘦的身体板得笔直。
林碗和他无亲无故,在他老人家六十多年的人生中,这一个月的缘分本不该算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人摆了这么多个大义凛然动听悦耳的理由,铺在地上请他下台阶,松口是件不知多容易的事情,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只要林碗到了他们手里,却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粮食护不住,一个有预言能力的小女孩,就能护住了不成?
“在我这边……”
秦昭然冷涩的话语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跟着柳叔叔走。”
众人倏然一静,惊讶地看向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小女孩,这才想起来,他们一直在商量的其实是她的归属权,他们却从未想过问她一声意见。
一个木讷呆滞、从村里来的黄毛丫头,话都说不利索,谁能想到去问她的意见?
林碗盯着桌上的杯子,谁也不看,只是轻轻地说道:“不过白天的时候阿碗要找先生和阿韶他们玩,晚上我住在柳叔叔府里,成吗?”
成吗?这有什么不成的,当然成呀!柳知府笑了。
事情解决的皆大欢喜。
这帮人一个个忙的要死,事情解决了,就欢天喜地地走了,留下闲人秦先生黑着脸,人还没完全消失呢就甩袖大步回了大厅,一看就被气笑了——人家小姑娘好像知道他会回来训她似的,坐的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姿势挺直的像是在听先生讲课,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皮垂着一动不动。
“怎么,刚刚不是很会说的么,现在倒成哑巴了?”秦先生面沉似水地说道,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林菀怯怯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受惊的小鹿似的,无辜又可怜巴巴,好像对面的猎手穷凶极恶还端着把土枪,晃得对此毫无免疫力的老先生差点心软成水——但也就是一恍惚的功夫,秦先生就崩住了情绪,借着怒喝没露馅:“那个场合是你说话的地方吗,就在那里说话,嗯?我是哪点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想走!”
自从林碗来了这里,只有秦先生哄她的劝她的,从未有骂她的时候,如今他是头一次生气,声音严厉携带着愤怒,目光里的失望更是如利剑一样把林菀戳出俩窟窿来。
她握了握拳头,试图辩解:“他们和先生吵,阿碗不喜欢……”
“那么你就是愿意留在这里了?”
秦先生沉声打断她的话,只是一句就堵住了她,“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回去跟府尊说,你不必有任何担忧。”
林菀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小手卷着裙带。
秦先生就叹了口气,莫名叹得林菀头都抬不起来了。
“我这里是单调了点,没什么人陪你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是小孩子,贪玩也是寻常。不过你这能力太危险了,在锦州府里能护住你的只有我一个。”秦昭然缓下了语气,温淡的声音徐徐地劝道,“委屈你一下,先在我这里住着好不好?”
住他这里怎么会是委屈?
那秋千她都没坐过几次。
林菀狠着心,摇了头。
第161章 袭击()
清晨,锦州府。
热闹的街道如今已然萧条,行走的商人们全都绕开了旱情严重的地方,只有本地的小商贩们在这大热天里蔫哒哒地坐在棚子下面,期望着能卖出一尺半两的东西换饭吃。
整个城市死气沉沉。
路的尽头,一个身影踏着晨露渐渐显现。
那是个女童,脚步极轻,几乎不惊尘土。她穿着绯红新衣,衬得苍白恹恹的肌肤都亮了起来,五官舒展,黑眸黝黑,说起来平平无奇,却有股极特殊幽深的神韵,如枯枝寒鸦般寂静,看一眼就觉得凉到了心里。
一只眼睛从门缝后面露出来,他在观察这个女童。
已经连续几日了,每天都能看到这个女童出现在这条街上。他并不关心她长什么样,也不关心她气质任何,然而每一天都不重样的新衣服可就太显眼了。看那模样,她必然出身富贵,每天都换着不同的东西吃,从未体验过他们这些平民们的感受吧。
每日辛勤劳作,贪黑早起,不敢生病不敢偷懒,好不容易可以在城内糊口,可看似坚实的平淡幸福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老天撕下一爪,他的生活立马碎裂,连果腹都难。
想到自家孩儿日渐消瘦,而这个女孩却依旧吃好喝好,养的又白又嫩……凭什么?同样都是人,凭什么!
咽了口唾沫,长相憨厚的男人猩红的眼睛闪过凶光,愤恨不甘以及连日堆积的恐慌压迫胸口,他再也顾不得去想她还只是个孩子,手攥紧了一个木棍,推门追了出去。
饥饿……太可怕了。
一路都没碰到几个人,跟着转了两个巷口,就彻底没人了。逐渐明**人的太阳下,一切都清清楚楚。安静的巷口里,连脚底踩过细碎的小石子都能发出咔哒轻响,叫人心跳越发激烈。
男人无法放过这么个好机会,眼见无人,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或许是他跑步的动静太大,一直无知无觉的女孩终于若有所觉地转过了头,看了过来。太紧张了,这炎热,这寂静,这场景……本该害怕的男人脸色狰狞地笑了起来,他血液在沸腾,忽然期待能从这个女童之中看到惊恐,害怕,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有冷漠。
仿佛他只是蝼蚁,不屑一顾,而不是一个带着木棍的高大成年人。
男人骤然愤怒了起来,凭什么只是因为出身富贵,就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都能嘲笑他了!他赤着眼睛,用尽全力挥棍而下,呼呼风声光是听着都觉得耳朵疼——
啪!
男人欣喜的表情只用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凝固了。
木棍确实砸在了肉身上,然而木棍却如同冷下来的油条一般脆弱地咔嚓断了,断了的一截在地上发出清凌凌的声音,滚到了淌着污水的墙壁边缘。
“你对我师妹做什么!”
林碗身前站了个精神的青年,香樟色短打,面相和善,看起来就像是爱笑爱说话的人,只是他现在脸色沉沉,板着脸的样子颇为唬人。一手负在身后,剩下的一只手正是木棍断掉的罪魁祸首。
师妹……男人眼睛一缩,如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惊恐地道:“你们是术士……!”
“我师妹才这么点大,你也忍心下手!”万罗怒声呵斥道,声音大的惊人,滚过整条小巷,两边墙内有了些许响动,“谁呀……”、“什么事?”之类的窃窃私语响起,甚至还有门打开的吱呀声。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往后退了两步,一片空白之下转身就跑,被怒极的万罗直接在他背后一弹指,口哨似得尖锐声响过后,男人应声而倒,滚在了地上。
“啊……啊……放过我……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饶了我吧,不要把我送官去!”男人语无伦次地趴在地上说着,“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对不起……放过我……我不要死啊!”
他到最后已然崩溃,胡言乱语不知在说什么,在土地上挪动,蜷缩成了一团。
“谁要你去死了!”万罗气得跺脚,完全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行凶的比受害者还要崩溃。
说到受害者……他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果然,他丧气地发现被救了的小家伙从头到尾都是木着一张脸,别说害怕了,连惊吓的样子都没有,淡定的像是在看一出戏。
“林小师妹……”他无力地耷下了双肩。
“多谢师兄相救。”林碗倒是很懂礼貌,立马识趣地施礼道谢。
“你看起来倒不像是需要我救。”万罗没好气地说道。
或许是第一印象太强烈,也或许是直觉始终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他总是没办法保持着师兄风范。
“这个人从家门口追了我一路,我见师兄一直未曾露面,以为有什么不便,特意挑了一条无人的巷口让师兄发挥……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吗?”林碗歪了歪头,木愣愣地问道。
万罗登时语塞。
他还以为她当真一点警戒心都没有,所以刻意没有现身,想给她个教训,也好叫她知道这世道变了,再不是那个能小孩独自出行的锦州府,熟料她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转念一想,如此说来他岂不是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玩弄股掌之间,还任其差遣了?顿时脸一黑,真想甩手就走人。实在气不过,他不想再和林碗说话,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地上哭哭啼啼的男人:“你给我起来,往官府走一趟!”
“我不要!现在民间都没有粮食,关在官府里又岂会给我粮食!他们都说,关在牢里只有被饿死一路……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那男人哭着大喊,因恐惧,愈发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万罗抓抓后脑勺,想他年龄也不大,又一直窝在术士学府中,见识的“大人们”一个个风度翩翩,鲜少有机会看到如此无赖的年长者,好大一把年纪却如烂泥臭虫,不由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为难间,瞥到一道身影飘过去,他不由脱口而出:“林小师妹,你干嘛去?”
林菀没理会他,径自走到男人身前,背着手,小人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想死,是吗?”
第162章 谢瑾少年()
经过一番费事的询问,林菀终于问出了详细。
此人名李准,有妻及子女仨人,家里是肉铺,本来家中还算衣食无忧,只是在天灾面前,财富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不禁使,再怎么节衣缩食也无法喂饱一家子的肚子。
也是这几日饿的狠了,眼瞅着林碗穿着锦服,宛如抱着金元宝的娃娃走在街上,头脑一时发昏便做出这种事情。
万罗在旁边不屑地哼了哼。
林菀却神色淡淡,不为所动,仿佛他说了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黑眸凝着思虑。
见到她这个样子,万罗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林小师妹你在想什么?”
“我可以保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