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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晚生的远祖了。晚生双名千秋,千秋者,百岁千秋之意。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令狐冲道:“在下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那祖千秋道:“姓得好,姓得好,这名字也好!当年唐朝令狐楚、令狐绚,都是做过宰相的大人物!”一面说,一面从跳板走上船头。
令狐冲微微一笑,心想:“我请你喝酒,便什么都好了。”当即斟了一碗酒,递给祖千秋,道:“请喝酒!”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了出来,十根手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他身材瘦削,却挺着个大肚子。
祖千秋见令狐冲递过酒碗,却不便接,说道:“令狐兄虽有好酒,却无好器皿,可惜啊可惜。”令狐冲道:“旅途之中,只有些粗碗粗盏,祖先生将就着喝些。”祖千秋摇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什么酒,便用什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令狐冲道:“正是。”
祖千秋指着一坛酒,说道:“这一坛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诚不我欺。”
令狐冲在洛阳听绿竹翁谈论讲解,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已十知8九,但对酒具却一窍不通,此刻祖千秋指一坛酒,便论上两句,说些典故,自己一时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岳不群一直在留神听那祖千秋说话,听他言辞夸张,却又非无理,眼见桃枝仙、桃干仙等捧起了一坛百草美酒,倒得满桌淋漓,全没当是十分珍贵的美酒。岳不群虽不嗜饮,却闻到酒香扑鼻,甚是醇美,情知那确是上佳好酒,桃谷六仙如此糟蹋,未免可惜。
祖千秋又道:“饮这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瓷杯,五代瓷杯当然更好,吴越国龙泉哥窑弟窑青瓷最佳,不过那太难得。南宋瓷杯勉强可用,但已有衰败气象,至于元瓷,则不免粗俗了。至于饮这玉露酒,当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饮,方可见其佳处。”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嘟嘟嘟,吹法螺!”说话之人正是岳灵珊,她伸着右手食指,刮自己右颊。岳不群道:“珊儿不可无理,这位祖先生说的大有道理。”岳灵珊道:“什么大有道理?喝几杯酒助助兴,那也罢了,成日成晚地喝酒,又有这许多讲究,岂是英雄好汉之所为?”
祖千秋摇头晃脑地道:“这位姑娘言之差矣。汉高祖刘邦,是不是英雄?当年他若不是大醉之后剑斩白蛇,如何能成汉家数百年基业?樊哙是不是好汉?那日鸿门宴上,樊将军盾上割肉,大斗喝酒,岂非壮士哉?”
令狐冲笑道:“先生既知此是美酒,又说英雄好汉,非酒不欢,却何以不饮?”祖千秋道:“我早说过,若无佳器,徒然糟蹋了美酒。”
桃干仙道:“你胡吹大气,说什么翡翠杯、夜光杯,世上哪有这种酒杯?就算真的有,也不过一两只,又有谁能一起齐备了的?”祖千秋道:“讲究品酒的雅士,当然具备。似你们这等牛饮驴饮,自然什么粗杯粗碗都能用了。”桃叶仙道:“你是不是雅士?”祖千秋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三分风雅是有的。”桃叶仙哈哈大笑,问道:“那么喝这八种美酒的酒杯,你身上带了几只?”祖千秋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样一只是有的。”桃谷六仙齐声叫嚷:“牛皮大王,牛皮大王!”
桃根仙道:“我跟你打个赌,你如身上有这八只酒杯,我一只一只都吃下肚去。你要是没有,那又如何?”祖千秋道:“就罚我将这些酒杯酒碗,也一只只都吃下肚去!”桃谷六仙齐道:“妙极,妙极!且看他怎生……”
一句话没说完,只见祖千秋伸手入怀,掏了一只酒杯出来,光润柔和,竟是一只羊脂白玉杯。桃谷六仙吃了一惊,便不敢再说下去,只见他一只又一只,不断从怀中取出酒杯,果然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铜爵、夜光杯、琉璃杯、古瓷杯无不具备。他取出八只酒杯后,还继续不断取出金光灿烂的金杯、镂刻精致的银杯、花纹斑斓的石杯,此外更有象牙杯、虎齿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种种不一。众人只瞧得目瞪口呆,谁也料想不到这穷酸怀中,竟然藏了这许多酒杯。
祖千秋得意洋洋地向桃根仙道:“怎样?”桃根仙脸色惨然,道:“我输了,我吃八只酒杯便是。”拿起那只古藤杯,格的一声,咬成两截,将小半截塞入口中,咭咭咯咯地一阵咀嚼,便吞下肚中。众人见他说吃当真便吃,将半只古藤杯嚼得稀烂,吞下肚去,无不骇然。
桃根仙一伸手,又去拿那只犀角杯,祖千秋左手撩出,去切他脉门。桃根仙右手一沉,反拿他手腕,祖千秋中指弹向他掌心,桃根仙愕然缩手,道:“你不给我吃了?”祖千秋道:“在下服了你啦,我这八只酒杯,就算你都已吃下了肚去便是。你有这股狠劲,我可舍不得了。”众人又都大笑。
岳灵珊初时对桃谷六仙甚是害怕,但相处时刻既久,见他们不露凶悍之气,而行事说话滑稽可亲,便大着胆子向桃根仙道:“喂,这只古藤杯的味道好不好?”桃根仙舐唇咂舌,嗒嗒有声,说道:“苦极了,有什么好吃?”
祖千秋皱起了眉头,道:“给你吃了一只古藤杯,可坏了我的大事。唉,没了古藤杯,这百草酒用什么杯来喝才是?只好用一只木杯来将就将就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巾,拿起半截给桃根仙咬断的古藤杯抹了一会,又取过檀木杯,里里外外地拭抹不已,只是那块手巾又黑又湿,不抹倒也罢了,这么一抹,显然越抹越脏。他抹了半天,才将木杯放在桌上,八只一列,将其余金杯、银杯等都收入怀中,然后将汾酒、葡萄酒、绍兴酒等八种美酒,分别斟入八只杯里,吁了一口长气,向令狐冲道:“令狐仁兄,这八杯酒,你逐一喝下,然后我陪你喝八杯。咱们再来细细品评,且看和你以前所喝之酒,有何不同?”令狐冲道:“好!”端起木杯,将酒一口喝下,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钻入腹中,不由得心中一惊,寻思道:“这酒味怎地如此古怪?”
祖千秋道:“我这些酒杯,实是饮者至宝。只是胆小之徒,尝到酒味有异,喝了第一杯后,第二杯便不敢再喝了。古往今来,能连饮八杯者,绝无仅有。”
令狐冲心想:“就算酒中有毒,令狐冲早就命不久长,给他毒死便毒死了,何必输这口气?”当即端起酒杯,又连饮两杯,只觉一杯极苦而另一杯甚涩,决非美酒之味,再拿起第四杯酒时,桃根仙忽然叫道:“啊哟,不好,我肚中发烧,有团炭火。”祖千秋笑道:“你将我半只古藤酒杯吃下肚中,岂有不肚痛之理?这古藤坚硬如铁,在肚子里是化不掉的,快些多吃泻药,泻了出来,倘若泻不出,只好去请杀人名医平大夫开肚剖肠取出来了。”
令狐冲心念一动:“他这八只酒杯之中必有怪异。桃根仙吃了那只古藤杯,就算古藤坚硬不化,也不过肚中疼痛,哪有发烧之理?嘿,罢了,死则死矣,他的毒越毒越好。”一仰头,又喝了一杯。
岳灵珊忽道:“大师姊,这酒别喝了,酒杯之中说不定有毒。你刺瞎了那些人的眼睛,可须防人暗算报仇。”令狐冲凄然一笑,说道:“这位祖先生是个豪爽汉子,谅他也不会暗算于我。”内心深处,似乎反盼望酒中有毒,自己饮下即死,尸身躺在岳灵珊眼前,也不知她是否有点儿伤心?当即又喝了两杯。这第六杯酒又酸又咸,更有些臭味,别说当不得“美酒”两字,便连这“酒”字,也加不上去。她吞下肚中之时,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桃干仙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忍不住也要试试,说道:“这两杯给我喝吧。”伸手去取第七杯酒。祖千秋挥扇往他手背击落,笑道:“慢慢来,轮着喝,每个人须得连喝八杯,方知酒中真味。”桃干仙见他扇子一击之势极是沉重,若给击中了,只怕手骨也得折断,一翻手便去抓他扇子,喝道:“我偏要先喝这杯,你待怎地?”
祖千秋的扇子本来折成一条短棍,为桃干仙手指抓到之时,突然间呼的一声张开,扇缘便往他食指上弹去。这一下出其不意,桃干仙险遭弹中,急忙缩手,食指上已微微一麻,啊啊大叫,向后退开。祖千秋道:“令狐兄,你快些将这两杯酒喝了……”
令狐冲更不多想,将余下的两杯酒喝了。这两杯酒臭倒不臭,却是一杯刺喉有如刀割,一杯药气冲鼻,这哪里是酒,比之最浓烈的草药,药气还更重了三分。桃谷六仙见她脸色怪异,都极感好奇,问道:“八杯酒喝下之后,味道怎样?”
祖千秋抢着道:“八杯齐饮,甘美无穷。古书上是有得说的。”桃干仙道:“胡说八道,什么古书?”突然之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古怪暗号,四人同时抢上,分别抓住了祖千秋的四肢。桃谷六仙抓人手足的手法既怪且快,突如其来,似鬼似魅,饶是祖千秋武功了得,还是给桃谷四仙抓住手足,提将起来。华山派众人见过桃谷四仙手撕成不忧的惨状,忍不住齐声惊呼。
祖千秋心念电闪,立即大呼:“酒中有毒,要不要解药?”抓住祖千秋手足的桃谷四仙都已喝了不少酒,听得“酒中有毒”四字,都是一怔。
祖千秋所争的正是四人这片刻之间的犹豫,突然大叫:“放臭屁,放臭屁了!”桃谷四仙只觉手中一滑,登时便抓了个空,跟着“砰”的一声巨响,船篷顶上穿了个大孔,祖千秋破篷而遁,不知去向。桃根仙和桃枝仙两手空空,桃花仙和桃叶仙手中,却分别多了一只臭袜、一只沾满了烂泥的臭鞋。
桃谷五仙身法也是快极,一晃之下,齐到岸上,祖千秋却已影踪不见。五人正要去追,忽听得长街尽头有人呼道:“祖千秋你这坏蛋臭东西,快还我药丸来,少了一粒,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那人大声呼叫,迅速奔来。桃谷五仙听到有人大骂祖千秋,深合我意,都要瞧瞧这位如此够朋友之人是怎样一号人物,当即停步不追,往那人瞧去。
但见一个肉球气喘吁吁地滚来,越滚越近,才看清楚这肉球居然是个活人。此人极矮极胖,说他是人,实在颇为勉强。此人头颈是决计没有,一颗既扁且阔的脑袋安在双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时,给人重重当头一锤,打得他脑袋挤下,脸颊口鼻全都向横里扯了开去。众人一见,无不暗暗好笑,均想:“那平一指也是矮胖子,但和此人相比,却是全然小巫见大巫了。”平一指不过矮而横阔,此人却腹背俱厚,兼之手足短到了极处,似乎只有前臂而无上臂,只有大腹而无小腹。
此人来到船前,双手一张,老气横秋地问道:“祖千秋这臭贼躲到哪里去了?”桃根仙笑道:“这臭贼逃走了,他脚程好快,你这么慢慢滚啊滚的,定然追他不上。”
那人睁着圆溜溜的小眼向他一瞪,哼了一声,突然大叫:“我的药丸,我的药丸!”双足一弹,一个肉球冲入船舱,嗅了几嗅,抓起桌上一只空着的酒杯,移近鼻端闻了一下,登时脸色大变。他脸容本就十分难看,这一变脸,更是奇形怪状,难以形容,委实是伤心到了极处。他将余下七杯逐一拿起,嗅一下,说一句:“我的药丸!”说了八句“我的药丸”,哀苦之情更是不忍卒睹,忽然往地下一坐,放声大哭。
桃谷五仙更加好奇,一齐围在他身旁,问道:“你为什么哭?”“是祖千秋欺侮你吗?”“不用难过,咱们找到这臭贼,把他撕成四块,给你出气。”那人哭道:“我的药丸给他和酒喝了,便杀……杀了这臭贼,也……也……没用啦。”
令狐冲心念一动,问道:“那是什么药丸?”那人垂泪道:“我前后足足花了一十二年时光,采集千年人参、伏苓、灵芝、鹿茸、首乌、灵脂、熊胆、三七、麝香种种珍贵之极的药物,九蒸九晒,制成八颗起死回生的‘续命八丸’,却给祖千秋这天杀的偷了去,混酒喝了。”
令狐冲大惊,问道:“你这八颗药丸、味道可是相同?”那人道:“当然不同。有的极臭,有的极苦,有的入口如刀割,有的辛辣似火炙。只要吞服了这‘续命八丸’,不论多大的内伤外伤,定然起死回生。”令狐冲一拍大腿,叫道:“糟了,糟了!这祖千秋将你的续命八丸偷了来,不是自己吃了,而是……而是……”那人问道:“而是怎样?”令狐冲道:“而是混在酒里,骗我吞入肚中。我不知酒中有珍贵药丸,还道他是下毒呢。”
那人怒不可遏,骂道:“下毒,下毒!下你奶奶个毒!当真是你吃了我这续命八丸?”令狐冲道:“那祖千秋在八只酒杯之中,装了美酒给我饮下,确是有的极苦,有的甚臭,有的似刀割,有的似火炙。什么药丸,我可没瞧见。”那人瞪眼向令狐冲凝视,一张胖脸上的肥肉不住跳动,突然一声大叫,身子弹起,便向令狐冲扑去。
桃谷五仙见他神色不善,早有提防,他身子刚纵起,桃谷四仙出手如电,已分别拉住他四肢。令狐冲忙叫:“别伤他性命!”
可是说也奇怪,那人双手双足被桃谷四仙拉住了,四肢反而缩拢,更似一个圆球。桃谷四仙大奇,一声呼喝,将他四肢拉了开来,但见这人的四肢越拉越长,手臂大腿,都从身体中伸展出来,便如是一只乌龟的四只脚给人从壳里拉了出来一般。令狐冲又叫:“别伤他性命!”
桃谷四仙手劲稍松,那人四肢立时缩拢,又成了一个圆球。桃实仙躺在担架之上,大叫:“有趣,有趣!这是什么功夫?”桃谷四仙使劲向外一拉,那人的手足又长了尺许。岳灵珊等女弟子瞧着,无不失笑。桃根仙道:“喂,我们将你身子手足拉长,可俊得多啦。”
那人大叫:“啊哟,不好!”桃谷四仙一怔,齐道:“怎么?”手上劲力略松。那人四肢猛地一缩,从桃谷四仙手中滑了出来,砰的一声响,船底已给他撞破一个大洞,从黄河中逃走了。
众人齐声惊呼,只见河水不绝从破洞中冒将上来。岳不群叫道:“各人取了行李物件,跃上岸去。”
船底撞破的大洞有四尺方圆,河水涌进极快,过不多时,船舱中水已齐膝。好在那船泊在岸边,各人都上了岸。船家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令狐冲道:“你不用发愁,这船值得多少银子,加倍赔你便是。”心中好生奇怪:“我和那祖千秋素不相识,为什么他要盗了如此珍贵的药物来骗我服下?”微一运气,只觉丹田中一团火热,但体内的八道真气仍冲突来去,不能聚集。
☆、第二十一回 药债血偿
当下劳德诺去另雇一船,将各物搬了上去。令狐冲拿了几锭不知是谁所送的银子,赔给那撞穿了船底的船家。岳不群觉得当地异人甚多,来意不明,希奇古怪之事层出不穷,当以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宜,只天色已黑,河水急湍,不便夜航,只得在船中歇了。
桃谷五仙两次失手,先后给祖千秋和那肉球人逃走,实是生平罕有之事,六兄弟自吹自擂,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不论如何自圆其说,必有人挑眼。六人喝了一会闷酒,也就睡了。
岳不群躺在船舱中,耳听河水拍岸,思涌如潮。过了良久,迷迷糊糊中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由远而近,当即翻身坐起,从船窗缝中向外望去。月光下见两个人影迅速奔来,其中一人突然右手一举,两人都在数丈外站定。
岳不群知这二人倘若说话,语音必低,当即运起“紫霞神功”,登时耳目加倍灵敏,听觉视力均可及远,只听一人道:“就是这艘船,稍早华山派那老儿雇了船后,我已在船篷上做了记号,不会弄错的。”另一人道:“好,咱们就去回报诸师伯。师哥,咱们‘百药门’几时跟华山派结上了梁子啊?为什么诸师伯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截拦他们?”
岳不群听到“百药门”三字,吃了一惊,微微打个寒噤,略一疏神,紫霞神功的效力便减,只听得先一人说道:“……不是截拦……诸师伯是受人之托,欠了人家的情,打听一个人……倒不是……”那人说话的语音极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明白,待得再运神功,却听得脚步声渐远,二人已然走了。
岳不群寻思:“我华山派怎地会跟‘百药门’结下了梁子?那个什么诸师伯,当便是‘百药门’的掌门人诸草仙了。此人外号‘毒不死人’,据说他下毒的本领高明之极,下毒而毒死人,人人都会,毫不希奇,这人下毒之后,遭毒者却并不毙命,总之是生不如死,却又是求死不得,除了受他摆布之外,更无别条道路可走。江湖上将‘百药门’与云南‘五仙教’并称为武林中两大毒门,虽然‘百药门’比之‘五仙教’听说还颇不如,究竟也非同小可。这姓诸的要大张旗鼓地来跟我为难,‘受人之托’,受了谁的托啊?”想来想去,只有两个缘由:其一,百药门是由剑宗封不平等人邀了来和自己过不去;其二,令狐冲所刺瞎的一十五人之中,有百药门的朋友在内。
忽听得岸上有一个女子声音低声问道:“到底你家有没有什么《辟邪剑谱》啊?”正是女儿岳灵珊,不必听第二人说话,另一人自然是林平之了,不知何时,他二人竟尔到了岸上。岳不群心下恍然,女儿和林平之近来情愫日增,白天为防旁人耻笑,不敢太露形迹,却在深宵中到岸上相聚。只因发觉岸上来了敌人,这才运功侦查,否则运这紫霞功颇耗内力,等闲不轻运用,不料除了查知敌人来历之外,还发觉了女儿的秘密。
只听林平之道:“辟邪剑法是有的,我早练给你瞧过了几次,剑谱却真的没有。”岳灵珊道:“那为什么你外公和两位舅舅,总疑心大师姊吞没了你的剑谱?”林平之道:“这是他们疑心,我可没疑心。”岳灵珊道:“哼,你倒是好人,让人家代你疑心,你自己却一点也不疑心。”林平之叹道:“倘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