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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他一边熟练的打开了自己的箱子，从中拿出一沓用夹子夹在一起的文件。
有备而来啊这是。。。。。。
卡特里娜让身体向后靠去，手肘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似笑非笑的说：“怀斯曼先生，想来贵厂一定是以丝绸作为拳头产品了？”
怀斯曼先生一愣，摇了摇头：“不，不，小姐，实际上本厂的主打产品是棉纱和棉布，其中一半都是供给医疗行业的。”
卡特里娜失笑：棉纱，倒也算得上是“顺滑”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棉花制品？我看您这是打算把工厂设在内陆，还以为是要离桑田近一些呢。”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虽然她差不多已经把地理的部分忘光了，自然地理在伊翠斯忒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用，但工业区是根据什么条件为导向建立的她还是记得那么一点的。
不得不说，九年义务教育的高明之处，就是理论上把你未来可能用到的所有东西的基础，都交给你了。
“因为伊萨郡的空气很清新，比北方好太多了。”怀斯曼还继续忽悠卡特里娜，“您是魔法师，想必已经知道加西利亚的环境污染一天大过一天了。我们生产的是优质干净的医用棉纱，最好能够不在污浊的地方生产出来。”
卡特里娜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
布里莎和拉维尼亚附近都没有矿，小城人民也不是很富裕，加西利亚的棉花基本上都是从国外种植园进口的，不是原料型不是市场型，这位怀斯曼先生明显是看上本地的廉价劳动力了啊！
看着卡特里娜的表情变化，怀斯曼也没有表示出任何被拆穿的情绪，反而将一本文件放在了卡特里娜面前：“德列斯特小姐，投资工厂是很有前途的，您甚至可以用土地使用权入股，占据新厂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第290章 是谁给你的勇气（）
卡特里娜象征性的翻过自己手上的那叠文稿，随意的将它放回茶几上，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怀斯曼先生。
丽嘉娜大神保佑，她维持着这种不人不鬼的表情，现在感觉面部肌肉都要僵化了。
“说实在的，”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怀斯曼先生，你开出的价码完全不足以让我动心。”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德列斯特小姐。”怀斯曼先生反驳道，“我想您也许不太清楚，一间工厂每年的红利能够有多少，那是远远超过您将同等面积的土地租给一个农民所能创造的收益。”
“但每年也有数不尽的工厂在破产倒闭，”卡特里娜一摊手，“您得承认这个事实，很可能我现在投钱进去，还等不到明年的今天分红，我投钱的工厂就倒闭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加西利亚现在的工业发展状况，但资本主义不止对工人残酷，对资本也残酷是没错的。
“风险与金钱同在，”怀斯曼先生倒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话锋一转，又开始了自己的说服，“何况‘顺滑’纺织厂也是加西利亚颇有口碑的工厂，以我的信誉保证，只要工厂能够顺利的建起来，绝对不会出现货物滞销的问题。”
“呵呵，”卡特里娜轻轻的笑了笑，“会不会出现货物滞销的问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不过我知道工商业的风险比农业大得多，毕竟选择后者我肯定能拿到钱。”
“但是后者不如前者赚得多。”
“我不追求多那么一点。”卡特里娜耸耸肩，使用了自己的钞能力。
她在玫瑰宫呆着的那些天，顺便也在女王陛下默许的情况下，翻了翻有关于德列斯特家族的相关典藏，知道自家当时只是被王室收回了爵位，成为了平民，但原本的伯爵领地里，除了城市和伯爵城堡之外，剩下的土地都分毫不差的转为了地产。
而今，地产还是加西利亚上流社会获得财富的两大主要途径之一，卡特里娜名下所拥有的土地，每年可以给自己带来两万加西利亚金币（当然只是在账面上，不可能真的有这么多黄金铸造成金币）的收入。
再加上她原本拥有的财产，还有从杜波依斯家的魔法师姨婆那里新继承来的财产，如果不考虑每年在魔法研究上要支出一大笔钱的话，卡特里娜的钞能力在加西利亚的单身女郎中，绝对是可以排进前五名的。
她相信，怀斯曼先生既然选择来和她打交道，那么必定对这些东西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加西利亚人都反对谈论别人的个人财务问题，不过地主老财的收入那是相当的好猜：只要知道地主有多少地、再知道承租人要付出多少租金就能推理出来了。
所以她真的不觉得，一间在农业收益下降、农民和农场劳工纷纷前往城市、城市工人面对失业危机时，还需要到乡下建厂的工厂的三成分红，能够让她容忍在自己可以干涉的范围内，产生空气污染和水污染。
怀斯曼先生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词穷。
“顺滑”纺织厂的经营状态如何，他作为厂长当然一清二楚，的确是坚挺的老品牌不假，但也没有他像卡特里娜宣传的那么向上。
根据他自己的推测，这间分厂的规模不会大，建立起来的话，三成股份，每年最多也就拿到三百加西利亚金币。
这笔钱，和他一年的薪水数目不相上下，对于普通的中产阶级来说称得上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但对于面前这位，说起来是中产阶级，实际上与贵族在财力上没有什么差别的地主而言，不至于看得入眼。
做生意，原本就是诱之以利，别人对你描绘的“利”并不动心，自然是无法达成交易的了。
可是为了打动这个土豪，怀斯曼先生一开始就说出了可以让出的最大利益额度，结果现在他也没办法拿出更多的利益来诱惑卡特里娜同意了。
“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怀斯曼先生问道。
卡特里娜敏感的从他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名为焦急的情绪，也完全能够理解他的问话意味着什么。
“完全不必考虑了，”卡特里娜摇了摇头，端起已经放的有些凉了的咖啡，优雅而故作姿态的用银质的小勺子搅拌了片刻，“既然您来找我，想必也知道，本地的治安官先生有个外甥女和我是亲密的朋友，我呢，又勉强可以和王室说得上话，所以，我想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我的意志。”
在加西利亚，地主和贵族此时还是非常有社会地位和公众影响力的，这种影响力甚至达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譬如，像艾米莉的父亲那样，通过投资商业赚了钱的人，常常对自己的投资历史讳莫如深，然后期待着有朝一日购买足够多的地产，好让自己成为切实的乡绅。
而若是一个本身就有祖传土地的乡绅进入了商业投资圈，那么他不仅会广受欢迎，还会被认为是生财有道，所做的投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似乎人们都默认了，他们只是付出钱财让别人管理，完全不考虑结账日的时候他本人也会逐一检查账单。
几乎所有的商人，在内心深处都潜藏着一个名为买地的愿望。
卡特里娜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个对农业并没有特殊感情的国家会产生这种状态，但并不影响她从怀斯曼先生的焦急之处，猜测出为什么他对邀请自己做交易如此用心。
作为一个地主老财，卡特里娜拥有天生的关系网。就算加西利亚已经开始向着法治社会迈进，就算她本人也不至于动用自己的关系，但它们确确实实存在。
在这种前提下，只要工厂有卡特里娜的投资，不需要她做什么，就能让工厂的建立免去很多波折。毕竟在双方能力差不多、品质差不多的时候，正常人肯定会倾向自己的亲友。
对于这种情况，卡特里娜没什么恶感，让她不爽的是，怀斯曼先生竟然暗搓搓的算计她。
第291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狠狠的吸了一口咖啡的香气，卡特里娜抬起头，对着怀斯曼先生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您说，对吧？”
“对，对，”怀斯曼先生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当然也不是想强迫您改变想法。”
他并不了解魔法师，也不了解水系魔法师对于情绪变化（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都格外敏感，根本就没想到卡特里娜已经从他的一句话里猜出了他的打算，并且已经开始单方面不爽了。
因此，这位商人开始退而求其次：“那么，我现在向您提出租赁土地的要求，总归是可以的吧？”
卡特里娜笑了笑。
“不行。”
接着，她恶劣的一边摇动着咖啡，一边做出心不在焉的表情，说：“当然不行，我刚才想起来了，纺织厂是工厂，工厂里肯定有机器，作为一名魔法师，我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土地上出现我看不顺眼的东西，是很符合常理的吧？”
怀斯曼先生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想说句在商言商吧，对面那位地主老财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想诱之以利吧，对面那位说了看不上；想说请卡特里娜放弃魔法师对科学家的偏见。。。。。。不，这个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说了这个怕不是要被立刻礼送出门。
只能说，谈感情，真伤钱。
“伊萨郡已经是少数还没有什么污染的地方了，我并不想让这里也成为水妖的诞生地。”卡特里娜略微严肃了一些，说到，“如果您的目的是想在伊萨郡建立一座工厂，还是请回吧，或者您可以试着向北方去，说服格里菲斯公爵。”
怀斯曼先生微微的摇了摇头，卡特里娜还看见他的肩膀微微向下落，可见对于这个建议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历史上，加西利亚的贵族分为“王都贵族”和“边境贵族”，其中边境贵族拥有广阔的封地，在今天则是大量的地产。
边境贵族的形成，类比一下的话，有些像地球历史上的宗周分封列国，得到了君主的分封（其实也就是授权）之后，这些贵族带着自己的家财、兵马和人手，前往君主授权的那个地区，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啊，走错片场了。
总之，边境贵族的领地，是带着军队和人手披荆斩棘一点一点打出来的。在现今这个封地转成地产的情况下，这些“前”边境贵族往往拥有一个郡大小，或一个郡以上的面积的土地。
还没有被回收爵位的德列斯特家，很明显就属于这种将门。伊萨郡不靠海，但这地方也曾经是边境的。
而格里菲斯家族就属于贵族中的另一种，“王都贵族”。他们主要掌管国家政事，封地是君主给予的，与其说是领地不如说是领地形式的薪水，当然，是超高薪。
同样类比一下地球历史，大概就像商君变法有功而被封在商地一样。
话说回来，卡特里娜一直很好奇，既然商君变法是废除世卿世禄制度、推行郡县制，那他为什么还会成为封君。。。。。。
总而言之，站在贵族爵位最顶峰的格里菲斯家族，其实地产不如德列斯特家多。格里菲斯公爵能够成为伊萨郡最有话语权的贵族，实在是因为这个郡就他们一家贵族了。。。。。。
怀斯曼先生想在伊萨郡的南方建立工厂，往北走去找格里菲斯公爵，明显没什么用。
况且，拜访一位公爵的难度可比拜访一个大地主的难度还要大得多呢。
“难道您打算让那片地空着吗？”怀斯曼先生忍不住问，“诚实的说，我在来拜访您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您的土地的确有一块是空着的。”
卡特里娜偏了偏头，做出疑问的神情。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家还有空地的？
虽然加西利亚的传统土地租约都是长长久久的，一签最多九十九年，涉及祖孙三代不要太容易，但就像每年的猎狐节，地主会叫上租地农场主一起打猎一样，春耕开始的时候，习惯上佃户们也要和地主象征性的汇报一声。
去年第三结账日她把所有人都认过了，今年该来的也都来了，就算认不出来的，只要文件能认出来也行的。
将自家还闲置着的地方挨个点数了一遍，卡特里娜咬了咬嘴唇，问：“庄园门口那片草地是不可能出租的，虽然森兰德庄园并不养羊，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一座工厂堵在我家门口的路上。”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怀斯曼先生连忙摇头，“您应该记得的，在去年的时候，您有一个佃户被判处流放，而后您的伯父和那个流放犯的妻子签订了终止合同，此后，那块地一直闲置着，闲置到今天还没有人耕种，或者利用它做点别的事情。”
“哦，你说那块地啊。”卡特里娜不用回忆都想起来了那件一只鸡引发的大案。这种事情她当然忘不了，不过乔治·贝维尔在第三结账日之前就已经上路了，她自然一次都没见过这个前佃户。
“那块地我留给自己种的，”张口编瞎话面不改色的话术技能简直是魔法师必备，“我要用它做实验，实验用的东西是夏天种。”
不，也不算是张口编瞎话，她还真想起来了，从维达妮娅夫人的那些收藏里顺出来的魔法植物里，有一种叫做“夏夜草”的，就是只能在夏天的夜晚播种，每天晚上晒月亮长大，对光照要求几乎没有，但是需要生长在魔法元素充沛的环境中。
这种植物是加西利亚原产，原本不怎么稀罕，但随着自然界魔法力量的衰退，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维达妮娅夫人就是用自己的魔力沟通魔法元素，人工“喂养”这些夏夜草的。
卡特里娜顺着这个思路，就想做一个野外种植夏夜草，测试魔潮强度的实验。
“您请回吧，”卡特里娜笑的很甜，“如果您看上了我的实验用地，那是付出多少钱财都不可能租下来的。”
她这次可真没瞎说。
第292章 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魔法师（）
“看来我今天是无法说服您了啊。”怀斯曼先生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
他将茶几上摆放着的各种文件收集了起来，整理好，放进公文包里，然后站了起来，对着卡特里娜伸出手：
“那么，请允许我现在告辞了，德列斯特小姐。当然，如果您认为，您可以接受有工厂在您的土地上建立起来的话，那么请务必优先联系我。”
卡特里娜也站起身来，伸出手，礼貌的和华斯曼先生握了握手。
“当然，我会考虑的。”卡特里娜由衷的说。
平心而论，她当然不想让自己能干涉的伊萨郡沾染上任何一点环境污染，但有那么多出来的一点点见识，她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怀斯曼先生明显没有把卡特里娜说的这话放在心上，他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向外走去。
“代我送客。”卡特里娜对出现在门口的特米里克如是说。
不得不说，加西利亚的管家都是神奇的人物，他们总是能够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各种地方。
没穿外套的管家先生神情严肃的向着主人鞠了一躬，对着怀斯曼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二人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个女仆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茶杯。
“我的咖啡别动，”卡特里娜阻止了她想要把咖啡端走的动作，“我还要喝呢。”
然后，卡特里娜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想要拿出自己的怀表，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怀表在做实验之前就被她存放在实验室的抽屉里了，来见怀斯曼先生的时候，根本没有来得及拿。
于是她一手端着咖啡，以这种非常不符合加西利亚淑女守则的状态走出了会客室的门，迎面就撞上了乔治。这个年轻人现在很闲，按照他的话说，今年一年都是他的实习期。
但是特米里克一直计划着让儿子接自己的班，路易斯和卡特里娜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所以乔治也不需要找什么实习工作了。
“你身上带表了吗，乔治？”卡特里娜问道。
路易斯把庄园的所有权转给卡特里娜之后，特米里克就送给了自己小儿子一只怀表，代表父亲已经肯定自己的孩子独当一面。
这是一种诞生于工业时代的风俗，比起加西利亚所固有的古老传统而言算不上长久，但以人类的寿命来衡量又算不上是新潮。
“当然，小姐，我时时刻刻都带着呢。”乔治从自己马甲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那枚打磨的很光滑，一看就养护的很好的粗链怀表，动作潇洒的拨开表盖，“十一点三十分，您还要回实验室吗？还是现在等着开饭？”
卡特里娜不由得一笑：看来乔治还是很高兴于父亲的认可的嘛。
“去起居室坐坐吧，”她笑着说，这种温和的小细节总是能让她的心情很好，“我们聊聊天——你不介意吧？”
“当然，当然，”小伙子以一种充满节奏感的方法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和自己日后的雇主搞好关系啦。”
“唔，走吧。”卡特里娜挥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却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茶杯，茶杯和茶碟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好险咖啡没有泼出来。
她连忙将自己的手摆正，一边走一边说：“乔治，你这么说，是打算接受你父亲的建议，未来在森兰德庄园做我的管家了？”
“当然。”乔治平静的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那种被父辈无情的扼杀了梦想的叛逆少年的样子。
卡特里娜略微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难道真的不想再学习万物学了？”
“万物学只是我的爱好，”乔治摇了摇头，“没必要专门去大学学习这个。”
“其实学万物学也不影响找工作的。。。。。。”卡特里娜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
的确，加西利亚政府的预算里不存在环境科学研究经费——卡特里娜不知道在这次的水妖事件之后会不会增加这项，不过之前肯定没有，万物学专业的学者们一般都是像路易斯这样，用自己的家财支撑自己的研究。
不过如果有门路的话，也有很多私人顾问或者助手之类的职务，赚的不一定多，但足够维持中产水准的生活。
理论上乔治算是“有门路”的一类，不少的“上流社会”妇女在无所事事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