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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再革命,他们毕竟只是上中学的孩子罢了。
在这群人当中,最大的不过十六七,最小的才刚刚十四岁,碰到了关乎一生的大事儿,能不感到惊慌吗?
而就在这群人惶惶无序的时候,在逃跑前受到了顾峥特意嘱咐的韩牧人,反倒成了最为镇定的一个。
这个特别听话的小胖子,在这个时候,听顾峥话的优点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打算完全执行顾峥的建议的韩牧人一点不慌,指着内城最贵重的院落居所的所在,就说出了顾峥出事儿前给他出得主意。
“咱们不能回家!我们要去顾家!给能帮助顾峥和所有同学的人报信儿!”
“因为我逃出来前,顾峥跟我说了,咱们被抓八成是有人告密!”
“若是我们现在就回家,怕是过不了多久,那个告密的人就会将漏网的咱们几个的家庭住址,全给透露给行动队的人了。”
“所以,咱们只能去顾家。”
这个时候,事发当时第一个跳窗逃跑的学生就站了出来了,这位精明的主儿,可是见到顾峥跟韩牧人的小动作了之后,抓住了时机,反倒是在韩牧人之前,率先有了行动,蹿的比谁都快的人。
1307 民国旧影(五)()
他有点怀疑的瞅着韩牧人,问了一句:“你怎么就确定告密的人不是顾峥呢?”
“据我所知,他今儿个是第一次来参加聚会的吧?”
“怎么他一来就出事儿了呢?”
听到这个瘦猴子竟然如此的污蔑他的挚友,韩牧人那是愤怒不已,他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作响,高声的为顾峥喊冤:“我用人格担保,绝对不是顾峥告密的!”
“因为今儿个的这次聚会……是我带顾峥过来的!”
“原本下学的时候,顾峥是要去大富豪百货里边买东西的,还是我说要带他去一个比大富豪还有意思的地方,听一场精彩纷呈的讲座,他才跟着过来的!”
“顾峥也是最早发现情况的人,他明明可以顺利的脱逃,却是为了我这个蠢胖的朋友,放弃了出逃的机会!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他的!”
说到这里韩牧人的眼圈就急红了,而他的身侧也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应和之音。
“对!我也相信顾峥同学!”
“韩同学,杨同学,因为你们逃离的比较早,可能还不知道,是顾峥同学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勇敢的将我从特务的手中给解救出来的。”
“在我的心中,顾峥就是真正的英雄!”
他虽然不高大威猛,却是气势如虹。
在救人的时候是那样的坚定果敢,真是难得一见的男子汉啊!
想到这里的梁兰萍就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蛋。
距离她被顾峥解救到现在已经过了许久,但是她脸上的火烧云却是迟迟的不能退去。
那个稚嫩的却是坚定的面孔,深深的刻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梁兰萍觉得,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救了她的英雄。
既然连梁兰萍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人自然也闭上了嘴巴,当他们发现自己的确是无路可去的时候,就有全都朝着韩牧人看了过去。
“要不?咱们就去顾家报信吧?”
“也行,韩牧人你知道顾峥家在哪里吗?”
这些同学的见风使舵让韩牧人有些不太舒服,但是现在,同在一条船上的他,还是以救出顾峥,救出自己的同学作为首要的任务。
他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立刻就将手指向了内城以西的方向,指着那一圈飞梁画栋,青瓦白墙的所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是去过的,顾家原本是在外城西面虎坊桥那的居所,自从旧政府倒台了之后,就兑了内城的宅子。”
“原本是一个郡王的府邸,大概是家败了,园子全是售给了同朝为官的顾峥的父亲了。”
“这旧政府一推翻,那个内城里边不能住汉家子弟的规矩也就改了。”
“顾家是第一个举家迁过去的旧汉朝臣,也是他们一举打破了内城的居住格局,之后,才有大商人,大乡绅的敢在内城里边安家落户。”
这说的一圈的同学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顾峥是个叛徒的想法更是淡了几分。
就这样贵重的身份,家里钱权军据是不缺了,又何苦放下身段,跟那老姜的政府虚与委蛇呢。
于是,心里轻松的学生们摸着夜色就见到了什么叫做豪宅。
四开大门,光门房待着的屋子就是小二居的格局。
纵深朝内,光是外院夹道就走了足有百米。
绕着弯弯曲曲的回廊,穿过嶙峋桀骜的假山湖池,推开三扇一道比一道精致的槅门,这才被人给引进了顾家老爷接待外客的议事厅堂之中。
光是看门匾上一切照旧的顾府二字,连带着意境深远古意盎然的院落,这些学生们就先怯了三分。
他们很难想象的到,这样的人家竟是会让自家的儿子去人文中学这种十分开放和自由的学堂之中。
而当顾峥的爹,也就是顾传濡从内堂之中撩帘而入的时候,他们突然就明白了,也只有这种有远见有气度的人,才能接受各方面的思想,并为自己的儿子选择一条合适的道路吧。
至于顾传濡,在见到了要见他的人竟是一屋子的学生之后,他先是一愣,转而就对着小胖子韩牧人笑了:“我记得你,你是顾峥的同学,上次随我小儿来过家中一趟,可是顾峥出了事情,使你前来报信的?”
这韩牧人啥都没说呢,这顾爸爸就把话全给说了,搞得小胖子不由的一愣,心里所想,秃噜口的就说了出来:“叔儿,你咋知道的呢?”
已经端坐在正中的顾传濡气定神闲,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那是因为,我小儿子顾峥,入学近一载,却从未有过一次迟归。”
“现在已经到了辰时,却仍未见人归来,在你们没过来报信的时候,我就已经派出府中的下人,前去相关的部门,去问询顾峥的消息了。”
“多谢你们这些同学仗义执言,能够替顾峥回来报信,最起码有了明确的营救方向了。”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几个不如暂且在顾峥的小院之中休息一下,若是有了他的消息,我再差人通知你们。”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小孩子,还是早睡早起,才更乖巧懂事儿呢。”
“徐管家,带着些孩子们下去收拾一番,准备些饭食,随后再让人引到三少爷的屋子里吧。”
这几句话顾传濡说的十分的诚恳,却是让一屋子的学生都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的爹早就行动起来了,而他们说是来报信的,其实却是来寻求庇护的。
到底谁应该感谢谁,才是不言而喻了。
顾叔叔果真是一个文化人啊,就连留面子都留的这么的贴心。
这些同学到底是孩子,虽然还提着心,但是却把最重的担子甩到了顾家大人的肩上,在一松弛下来了之后,那是怎么都忍不住的疲惫,一个两个的就靠着顾峥用来招待客人的小榻和客床,歪斜着打起了盹。
至于顾峥的爹,这个时候却是坐在原处皱着眉想了片刻,就到只有他相对私密一些的小书房中,将书桌上的电话听筒给拿了起来。
“嘎啦,嘎啦”
拨盘只需要拨一个号码,7号,就自动的转到平城电话局民用专线接线员的电话机上,在嘟嘟的响了两下之后,就响起了一个极富有磁性的男音。
说的是十分标准的白话,询问顾传濡要转到那一条线路的几号分机之上。
电话这头得到顾传濡对于顾勇的号码熟记于心,开口就说出了二儿子给家中留下的急事儿通知专线的号码。
“平城守备军参谋部,号分机,谢谢。”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在听到了这个线路名之后,连话语都轻柔了几分,不过三两个卡顿之后,那被打断的嘟嘟声就再一次的在话筒之中出现了。
“嘟嘟嘟……”
不多不少,正响了三下之后,就被对面的人给接了起来。
“哪位?”
“我是顾传濡。”
“父亲?”
因着这个时候,顾勇不由的吃了一惊。
自从他告知了家里人他的这条专线号码了之后,因为事情打到他这里的电话,一个巴掌就可以数的过来。
这个时候,正是他那最会养生的父亲就寝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急事儿,让他打破了以往的习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呢?
而下一句话,就让顾勇全明白了。
“你弟弟被特务科下属的行动队给抓走了。”
“罪名是革命学生。”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勇是勃然大怒,家中脾气最急,曾经被顾传濡说过最不像是老顾家的性格的顾勇,一巴掌就拍在了那张实木制成的办公桌上。
“他姥姥的,这是胡说八道,这是诬陷!”
“这平城人全tm的变成了革命党,我弟弟顾峥也tm是最后一个!”
“就顾峥那个包子样!这就是赤裸裸的找事儿!”
“一定是行动队的人看我这个守备军的大红人不顺眼了,这tm就是来找茬的吧!”
我家的小弟,又软又乖巧!
绝对不会是瞎胡闹的革命党!
想到这里的顾勇那火气就压不住了,他哐啷一下踢翻了桌子边的凳子,以这个作为信号,就将一直守在门外的传令兵给惊动了进来。
顾峥先顾不得电话那头的爹了,朝着这个一脸茫然的传令兵就大声的嚷了起来。
“今儿晚上执勤巡逻的兄弟有多少?”
“三百六十二人!”
“好!除了那些已经换防执勤的士兵,其他的人也别tm 的给我睡了!”
“把所有的家伙都给我抄上!跟我去救人!有人敢绑我的弟弟!那可是亲的!我一手带大的!”
听到这里传令兵就是一凌,全平城守备军的人都知道,顾家的兄弟关系最为亲密,尤其是那个最小的顾峥,最受哥哥们的喜爱。
这年月,在平城这个地界中,还有人敢绑顾勇的弟弟,这人怕是疯了,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吧。
想到后果,自己都打了一个哆嗦的传令兵,那是立马朝着顾勇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就一路小跑的往底下传命令了。
今儿个守备区内值班的最高长官就是顾勇,而他们弟兄,也许久不曾领任务,去打秋风了。
这机灵的小兵走的很快,办完了这一圈儿的事儿,顾勇才想起来,他跟他爹的电话还通着呢。
当顾峥将电话给擎到了耳边的时候,那边就传来了顾传濡的一声冷笑:“呵呵,你把顾峥给亲手带大的?”
“听这话,搞得好像顾家是父母双亡的格局啊。”
就这一声笑,顾勇也跟着一个哆嗦,得嘞,他爹一定是生气了。
他顾家的那个爹啊,越是生气,那笑的越是灿烂辉煌,外人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所以,在顾传濡笑了之后,顾勇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吓退了三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对着电话的那一头说道:“那,父亲,您看……我这么办还成吗?”
顾传濡:……
你都办完了再问,有个蛋用。
不过,这也是顾传濡找到顾勇去办这件事儿所要达成的目的。
救人最快最稳的方法,就是实力的碾压。
那些所谓的迂回政策,全都是给弱者准备的。
他们顾家想要救一个人,还用不着去找一个小小的队长打商量。
所以,现在的顾传濡只是在电话之中做了一点小小的补充。
“记得,顺带手的将顾峥的同学们给一并的救出来。”
“如果你有关系,想办法把这群人当中的叛徒给找出来。”
“不是我把人想的太坏,事情想得太多复杂,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你还是尽量的确认一下吧。”
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顾传濡,因为顾峥的一系列动作,而彻底的成为了参与到此次事件中的一员。
这位处事老道之人,不过一个电话,就将已经被抓走的顾峥想要办的事情都想到了。
这一次的顾勇受了顾传濡的指点,就让接下来早已经偏离了原样的事件,更是往不可控的方向转移了过去。
“好!父亲,这事儿交给我去办,你放心。”
这年头谁还不给自己留点眼线,以往花的钱,费的精力,在今儿晚上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了。
挂掉了电话的顾勇,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给最器重他的长官,平城守备军的军长府邸去了一个电话,将自家弟弟的事儿给通报了一句,在得到了自家上司嗷嗷叫唤着让他不能堕了守备军的威风的话语之后,就彻底的定下心来。
随后,他又往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平级部门中的朋友通了一个气儿。
尤其是跟行动队的任务经常有所冲突的警察局,那里他还特意的多说了几种他胡扯出来的猜测。
你别说,顾勇的话还挺管用。
这现任的警察局副局长,正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
这小子跟他这种旧时代的文臣子弟不同,本就是原本的王朝守备将军的儿子。
一身的悍勇之气不说,在这平城地界里边,就没有他打不了交到的下九流。
认识的人多,也就意味着眼线遍布。
找到他,让他帮着自己在事后一起给那个队长上眼药,是肯定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的顾勇,心中就是一阵的得意,他将平日里很少用得到一盒雪茄烟从办公桌的抽屉之中给掏了出来,随手就给扔进了灰色军装的侧边口袋里了。
待到顾勇做完这一切,他值班办公室的门就再一次的被人敲响。
“顾参谋,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一句话问出了顾勇的豪气万丈,他一拍桌子,就这劲儿站了起来,拿下挂在门前衣架上的大檐帽,跨背上他的手枪,拎起一条马鞭就朝着门外一指:“那就走着吧!”
只这一句话,守备军的驻守大院之中就呼啦啦的开出来了两辆军用黄卡。当前一个没遮棚子的美式吉普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特别行动队的所在赶了过去。
这边闹得动静不小,作为已经变得不简单的顾峥,又怎么会白瞎了他顾家三少爷的名号呢。
他在这行动队阴森压抑的监狱里边,依然不失纨绔的本色,隔着铁栅栏呢,也不忘记对着外边的看守骂娘。
“来啊!把你们最有名的那一套刑讯都用到小爷我的身上啊!我顾峥不怕!”
“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对不起顾这个姓氏!”
“还有!把小爷我关单间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栽赃陷害小爷我的吧?”
“我告诉你们,我顾家的人只能站着死,绝对不会跪着生的!大爷的,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怕苦不怕累!你们有种给我关大监狱里边啊!”
“若是不敢,那就是要空口白牙的耍诈了啊!同学们,你们要铭记于心,如果有一天,有人诬陷我,唾弃我,诽谤我,那么一定是这群龟孙子干的好事儿!”
“我,顾峥,绝不妥协。”
在顾峥吼叫的时候,还运用了他久负盛名的戏曲底蕴,那是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他那抑扬顿挫的呐喊,传遍了本就不算大的行动队特别监狱,不但让被关押在一处的同学们听了一个一清二楚,还让那些犯了事儿的地痞流氓,大案要案的罪犯,以及的确是偏红偏共的革命人士们也给听了一个正着。
顾峥,顾三爷这个名号,阴差阳错的就在平城传播了开来。
只不过是最隐蔽的暗处,而非现在的顾峥所能知晓的。
当然了,顾峥这一通吼叫到底还是起到了他原想的作用。
那负责看守的队员,实在是受不了顾峥的嘶吼,骂骂咧咧的就把他所处的单间给打了开来,没什么好气儿的拖拽着,一把把顾峥又给扔回了诸多同学所处的监牢,哐啷一声,就从外边将人又给锁了一个严严实实。
“妈的!”耳朵终于清静了的队员,一口唾沫就吐在了这间监牢的门外,朝着还在门边的顾峥狞笑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还想着你是个小少爷,住不惯咱们这小庙,我还特意的给你收拾出来了一个单间。”
“谁成想,顾少爷果真是与众不同,放着舒舒服服的地方不住,非要住这个屎尿不忌的地方。”
“成啊,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顾少爷,你若是后悔了,可没有再挑三拣四的份儿了!”
1308 民国旧影(六)()
成功的跟众人聚到了一起的顾峥,还真是硬气,他转过身来抓着面前的栏杆,反倒是将自己那并不算短的腿给蹬了出去。
“小爷还用你献殷勤?这四九城里,要是小爷想,那献殷勤的人多了去了,能从宣武门一直排到德胜门。”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喝……呸!爷从小到大还没吐过谁口水呢,托你这怂货的福,顾小爷我学会了!”
这话说的还挺爷们,若是没有顾峥扒着栏杆奋力踢腿的滑稽劲儿,还真是挺有说服力的。
搞得那个想要借着职务之便给顾峥点颜色瞧瞧的特务,都忍不住的摇摇头,真懒得跟这个心智不成熟的二世祖一般见识了。
待到这看守的人就这么走了,转过头去的顾峥却是对着一屋子的同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特别不经意的将这群人给来来回回的看过了一遍,随后就问了一句:“都在呢?他们没为难人吧?”
这看似随口一说,却是带着顾峥的目的。
这不,这同学当中还算是镇定的学长就开口回应到:“不,白老师被单独带到审讯室了。到现在也没被放回来。”
“哦?”听到这里的顾峥心中就是一动,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的异样:“没那么严重吧?也许只是白老师已经出来了,被送到了别的房间,咱们不知道罢了?”
听到顾峥这么说,一旁的学生组织者温明远却是跟着摇了摇头:“不,咱们这个监狱就守着问询室的门边儿,若是白老师从里边出来的话,我们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那……白老师进去的时间可够长的啊。”
长的